许善行蓦然松了手。
于佑抽回自己的手腕，上面五道手指印鲜红鲜红，他看了一眼，没说话，将手腕收回衣袖里垂下来，依旧看着许善行微笑：“这位同学，请问你是方知遇现在的同班同学吗？”
许善行蹙了蹙眉。
虽然这个叫做于佑的人一直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和善的样子，但是他敏锐地察觉这人的微笑角度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弧度，让人瞧着有些诡异发毛，再加上方知遇这么冷漠的反应，很显然，他跟方知遇的关系绝对不是他说的叙叙旧这么单纯。
在听到于佑这个提问后，方知遇忽而往前一步，侧了侧身，使自己尽量挡在许善行面前，她冷漠地开口道：“跟他无关。”
灯光下，于佑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角，却让人觉得有些扭曲。
“是吗？是啊，跟别人无关，但是跟你有关啊。”少年吐出一口气，笑着对方知遇说，“所以，方知遇，你凭什么心安理得地过着你的好日子呢？”
方知遇倏然睁大了眼睛，无言以对。
许善行到现在都不太了解方知遇的过去，虽然隐隐有所察觉，但她自己没说，他也不会去追问，但很显然，这个于佑知道方知遇的过去，并且跟她的过去牵扯很深。
但现在，他不能看着他的小姑娘被人欺负。
他绕过侧前方的方知遇，挡在于佑的面前，声音难得一见地极其认真：“方知遇的人生，要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是她自己决定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来妄加干涉？”
“跟你说过多少次，出门别跟傻逼说话。”许善行蓦然牵住方知遇的手，小心翼翼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小姑娘的手冰冷的一丝温度都没有，“我们走。”
方知遇被他牵着，往台阶下走去。
身后的于佑，在二人走远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高声喊道：“方知遇，被你家那点破事害惨的那些人，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现在在干嘛？午夜梦回的，你睡着觉，吃得下饭吗？”
他这一声格外响亮，引得来往行人纷纷驻足。
好在剧院门口学生已散的七七八八，伶仃几人也只是停了停脚步，没听懂，就自顾自赶路去了。
在于佑说完那番话后，许善行明显感觉自己手心里，方知遇的手在微微发抖，他弯起手肘，用双手捂住方知遇的耳朵，边带着她一直往前走，边将嘴唇贴近自己的手背轻声对她说：“别听狗叫。”
方知遇努力忍住全身想颤抖的冲动，耳朵在他温暖的包围下，听不见一点风声，却听见了他那声很轻柔的安慰，她点了点头。
—
文艺汇演结束那天。
许善行将方知遇送回家，一路上，关于于佑的一个字他都没问，只是陪着方知遇沉默。
方知遇不知道他会不会已经猜到了什么。
她反反复复回忆于佑在那天晚上说的话，却因为当时思维过于混乱，她记不太清，只是怕于佑说了什么，让许善行误会。
那一整个晚上，她都在做恶梦，从小学然后到高中，从一中到八中，循环往复，最后是于佑冷笑着对她说：“方知遇，被你家那点破事害惨的那些人，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现在在干嘛？午夜梦回的，你睡着觉，吃得下饭吗……”
凌晨时分，她是被噩梦惊醒的。
楼下正巧传来一声狗吠，“汪汪汪呜呜——”浑厚有力的长鸣划破寂静的夜空。
令她突然想起许善行捂住她的耳朵，轻声对她说话：“别听狗叫。”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冰凉的耳垂，却仿佛他掌心温温的暖意，还有总是卷着点鼻音的声音，就在她耳侧一样。
那晚，她是摸着自己的耳垂，才好不容易入睡。
许善行后来也没开口提过元旦汇演那天的事，也没在方知遇面前提过于佑这个人，仿佛那天的一切从未发生。
也许他是在等自己主动开口。
方知遇心想，但是她不知道从何说起，又害怕从头说起。
之后就是元旦小长假，节后上来第一天。
宋与词过了早课才悠悠晃进教室，一来直奔方知遇的课桌边，扣了扣她的桌子问道：“哎，元旦演出那天，你后来怎么不见了？”
“……”
方知遇心想，明明是你哒哒跑的可快了，一溜烟就跑了。
不过幸好那晚宋与词不在，不然，她真不敢保证宋与词会跟许善行一样，丝毫没有好奇的意思。
“就，直接回家了。”
宋与词点点头：“哦。”然后就回到自己位置上去了。
她一走，另一侧的王昊贼眉鼠眼地张望了一会儿方知遇，又看了看许善行，压着声音做贼似的跟身边几个男生说：“我告诉你们个事，你们别告诉别人。”
几个男生点头：“嗯嗯，说。”
“大佬，跟转学生，绝对有一腿。”王昊用见不得人的语气说道。
众男生：“……”
其中一个男生忍不住说：“你能说点新鲜热乎的吗？”
“……？”王昊反驳，“不是，这怎么不新鲜，不热乎了？”
另一个男生说：“这不是转校生刚来我们班的时候就传过了么，最后不是发现是一场乌龙么，再说了，大佬跟转校生玩的好，那跟宋与词还玩得好呢，他们四个不是常在一起。”
“就是就是。”
王昊试图说服对方：“不是，这次是真的，绝对不一样，我都亲眼看见了。”
“那你说说，哪里不一样？”
“就、就元旦汇演那天，我不是坐大佬边上，我亲眼看到大佬给前排呛着水的转校生拍背，拍背哎，这不算有什么嘛？”王昊着急的有些语无伦次。
一个男生翻了个白眼：“上次大佬跟我借东西，还勾我肩了呢，照你这么说，我觉得大佬肯定是爱上我了。”
王昊：“……”
“就是啊，转校生呛着了，大佬给她拍下背怎么了？只能说明，大佬体恤同班同学啊。”
“我也觉得，上次论坛那事都闹这么大了，他俩要是真在一起了，能隐藏的这么好？也没见拉拉小手，坐坐大腿，一起回家什么的，我看隔壁班的谈恋爱都这样，他俩么……”
几个男生分别看了看俩人所在的方位，都在自顾自学习看书。
“……”
“我觉得大佬被转校生刻苦学习的精神感染到了，开始奋发图强了还有可能。”
“……”
王昊真是服气了，他简直无法跟他们班这群没有脑袋的直男们沟通，可怜他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还未点燃燎原，就被掐灭在了摇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