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文艺汇演结束后，乌泱泱一群学生从座位上站起来，往会场外头挤。
方知遇几人像是无声地达成了共识，并不打算去人挤人，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人潮散去后再离开剧院。
确认场内各排只余零星几人，方知遇才从位置上站起，余光瞥见正后排的许善行像是没有骨头似的靠在椅子里，见她起身，才慢悠悠地从座椅中起来。
方知遇当没看见，也没跟他搭话，与宋与词径直走向左边的出口，却又在出口处正好与许善行打了个照面。
三人走出会场，宽阔的剧院大厅映入眼帘，穹顶很高，由上万块切割玻璃搭建而成，与墙体连接在一起，形成椭圆形状，地面铺设大块大块米黄色瓷砖，这样的搭配使得整个大剧院宽广又显冷。
方知遇他们刚从会场里出来，隔壁一扇厚实的隔音门也被打开，乌泱泱地涌出一大批身着校服的学生，剧院大厅瞬间又是人山人海，各种嘈杂声盈满耳边。
“这不是一中的校服吗？”宋与词出了声，“他们也是今天搞元旦汇演？”
方知遇望着瞬间挤满大厅的一中校服，眸色沉沉，没有说话。
许善行捕捉到她异样的情绪，淡淡说道：“走吧，人太多。”
三个人在茫茫人海中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夹缝，挤出了剧院大厅，刚走出门口，冬日凌冽的风猛地朝人扎了过来，远处的天色积着一条半明半暗的线条，将日光越压越低。
方知遇缩了缩脖子，正要顺着台阶往下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方知遇？”
她的脚下瞬间一顿，原本正要落下台阶的右脚惊恐地收了回来。
原本已经走下台阶的许善行也听到了有人叫方知遇的名字，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微皱着眉转过身。
首先看到是方知遇有些难看的脸色。
她的不远处，站着一个男生，天色灰蒙蒙的，剧院门口的灯还未点亮，但依稀能看清那个男生穿着一身一中的校服。
许善行忽而想到，之前她提过，她念过一中，后来才转得八中。
方知遇站在台阶边缘，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
她身后的男生尝试着靠近了几步，声音也渐渐贴近了些：“真的是你？方知遇，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等到男生靠近，站在她身侧。
她往斜后方退了两步，依旧没有抬头，却是认出了这个声音的。
曾经像噩梦一般，无数次的回荡在她的耳畔，让她一瞬间就回忆起那些极为痛苦的，以及糟糕到令人窒息的片段。
这个声音，像恶魔的利爪，让她想尽办法也忘不了的东西……
方知遇和那个陌生少年就这样，站在台阶之上，四五步台阶之下是转身回望的许善行，两旁有学生陆陆续续路过台阶往下走。
方知遇一直没说话，男生也不着急，站在离她不远处，笑着看着她，语气倒像是没有恶意似的：“你从一中转校以后，我们快有一年多没见了吧，怎么？你很不想见到我吗？好歹我们也做了那么多年小学同桌，高中还这么巧考上了一个学校，在同一个班。”
男生笑笑：“一定是有缘分的。”
台阶下的许善行皱了皱眉。
听这男的的意思是，他是方知遇的小学同学，还做过一段时间的高中同学？那就是旧识，或者……
光线暗淡，许善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上下扫了一眼那个男的。
斯斯文文，长得也还行，别是小姑娘的什么过去式……
想到这里，许善行莫名其妙的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得慌，正想走回去横插一脚，只听那个男生盯着方知遇看了一会儿，慢悠悠地对她说：“原来你，现在去了二中吗？”
方知遇的瞳孔缩了缩，她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一瞬间凝滞。
她闭了闭眼，花费了很大功夫才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抬起头来与眼前的男生对峙，眸低漆黑一片：“你又想做什么？”
男生笑得人畜无害，他向前走了两步，抬手缓缓伸向方知遇的肩膀，“我后来又去八中找过你，可惜他们说你又转学了，我还以为，再也遇不到你了。”
方知遇冷冷地看着他：“于佑，别碰我。”
男生的手伸在半空中，顿了顿。
“别拿你浸过屎的脏手碰我。”方知遇的目光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否则，我就把你从这里推下去。”
男生笑了笑，依旧不为所动，手臂缓缓地继续伸向方知遇，“你以前也推过，不是吗？可是我啊……”
“就喜欢看到你走投无路的样子。”
被叫做于佑的少年，说话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是绵里藏针，针针皆是歹意。
他的手在快要触碰到方知遇肩膀的那一刻，被忽如其来的一只手掌拽住，指骨分明有些偏瘦的手，青筋微微凸起。
于佑皱了皱眉，感觉到自己的手腕隐隐作痛，拦住他动作的人使了不少力气。
大剧院门外的路灯豁然亮起。
许善行抓住了于佑的手腕，站在低他们一节的台阶处，目光冷漠的没有一点温度，他开口时声音除了一贯的闲散还带着几丝生硬：“怎么，你们一中大庭广众欺负我们二中的人，当我们二中全死光了吗？”
于佑看了看许善行来者不善的神色，挑了挑眉，抽了抽自己的手腕，没抽动。
“我想你误会了。”他重新看向方知遇，“我只是，跟我的旧同学叙叙旧。”
许善行目光移动到方知遇脸上，看小姑娘一脸肃杀，白炽光一打，眼底又怒又冷，从未见过的情绪，即便是当时她被三个太妹围堵的时候，也不曾流露出过的神情。
不对劲。
这是许善行的第一念头。
“她看上去，不太想跟你叙旧。”许善行视线重新落向那个叫做于佑的少年，“自来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于佑倒是丝毫也不显慌张，对着许善行笑了笑：“知道了，那你可以先放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