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告诉老师有什么用，宋与词家里权势滔天，这件事告诉老师就等于石沉大海，即便是现在，学校论坛说封就封，对她根本造不成什么巨大的伤害，她转头说出国就出国，以后一样活得风生水起，哼，这样的结果真的是便宜她了。”
李菡再也藏不住，心底对宋与词的鄙夷。
方知遇眯了眯眼睛：“真相？你觉得什么真相。”
李菡顿了顿。
只听方知遇越过她，将目光投向树荫外头，有些刺眼的阳光处。
就像生活，阳光好像充盈在各处，却总有照不到的死角，而那角落里皆是彻骨的阴暗与寒冷。
方知遇觉得一股冷意慢慢爬上背脊：“你觉得你看到的就是真相？”
李菡动了动唇，正要说什么，却被她蓦然一声冷笑打断，她收回视线，看向李菡，眼神里尽是淡漠。
她说：“你未免太拿自己当棵葱了。”
“什么？”李菡睁大了眼睛。
“让我告诉你，真相是什么。”方知遇缓缓地说，“真相是，宋与词根本没跟那个人进去；真相是，那个成年人用所谓的温柔陷阱欺骗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真相是，宋与词差点成为了一个受害者。”
李菡有些怔住。
她一开始觉得，这件事，不过就是滥交的不良少女，终于被她抓到证据。
可是由方知遇说出来的，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故事。
“在这件事上，宋与词固然有错，她可能太缺爱了，所以太容易上当，看不清事情的本质。但这是十几岁的我们，最容易犯的错。”方知遇顿了顿，看着李菡阴晴不定的脸，“但她选择及时止损，在行差踏错之前，抽回了自己的脚。”
“就这点而言，我很佩服她，至少她不是撞得头破血流以后才回的头。”方知遇盯着李菡，“可是你，用几张照片，轻而易举抹杀掉她回头的勇气，你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天降正义？还是你发泄私仇的借口。”
“我没有！”
李菡尖叫着退后一步，有些歇斯底里：“就算这件事，她没有错，旷课，违反校纪校规，没有做好一个学生的本分，本来就是她的错……”
方知遇平静地望了李菡一眼：“好，那些姑且是她的错。那许善行呢，班长，你喜欢许善行吧？”
李菡有些讶异地看向她。
忽然想起，上学期，她刚刚转来二中的时候，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李菡不知道如何回答，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无法说话。
“你喜欢许善行，为什么又要把他的照片挂到论坛上？”方知遇问道，这个问题在之前，他们发现这件事可能是班长李菡搞的鬼的时候，就想问她了。
她考虑过段超，甚至怀疑过同班的其他同学，就是没怀疑过李菡。
因为班长对许善行有好感，怎么也不可能是她。
直到那次，他们在班级里探讨发帖者，李菡露出的那些不自然的举动。
李菡的表情显得有些颓然，既然能查到IP地址，她也就一门心思认为，宋与词也把上次许善行那篇帖子也给查了。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摊牌：“是我发的，他跟社会上的青年混在一起，还抽烟，本来就应该被曝光。”
方知遇后退了几步，背靠着书，瞟了她一眼，说：“班长，我发现你很喜欢自诩正义。”
“什么自诩？我只是不想让老师和大家都被他们蒙骗。”李菡愤愤地仰起头，“我们很努力的拼命念书，循规蹈矩，为了自己能有一个好的未来努力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放任自己，自由放纵，可凭什么，偏偏他们从不努力就能出尽风头。凭什么他们任性妄为，却没有收到一点点惩罚，而我，每天很努力的念书，天不亮就起来背书，所有人都睡了我还在念书，可即便我是这样的努力，因为考试比上次少了一分，只少了一分，我就要受到所有人的责备。”
“所以，你嫉妒轻松，又看不惯他们？”方知遇问。
“不，我只是，瞧不起他们。”李菡挺直脊背说。
李菡身上有股子优秀学生的清高，这就是为什么她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对许善行有好感的原因，特别矛盾。
一方面可能确实是因为好感，可另一方面又对自己对一个学习成绩不如自己的男生有好感觉得耻辱。
瞧不上，又放不下。
方知遇忽然有些明白李菡那些复杂的小心思了。
她背靠着树干，轻轻叹了口气：“他没抽烟。”
李菡皱了皱眉，问：“什么？”
方知遇看向她：“你只看到拍到他朋友递烟给他，但实际并没有看到他抽烟。”
“可是，他确实跟那些社会上的混混在一起。”李菡说，语气有些急躁，仿佛害怕别人否定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错的一样。
方知遇想到花臂哥和二十三号同学，那模样，确实挺容易让人误会的。
“交朋友是他自己的权利，但不论交了什么样的朋友，都不是别人判断他为人的理由。”方知遇缓缓抬眼，再次看向李菡，“班长，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太过幼稚了吗？”
李菡：“什么？”
“对于宋与词，你凭自己的主观臆断，就认为她一定会去做不好的事，其实你再等一等，就可以等到她一个人坐在酒店门口的场景。”方知遇缓了缓，继续说，“至于许善行，你明明对他有好感，你却不想也不愿承认，也许你觉得用曝光照片的方式，可以告诫自己，他是个坏学生，你不应该对他心存期待，可是我觉得你这样的做法真的很幼稚。喜欢一个人，不管那个人是什么样的，都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你没必要看不起自己这种情感，更不该为了压抑这种情感，去伤害别人。”
李菡退后一步：“我没有压抑我自己，我没、有……”
说话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失语一般。
方知遇闭了闭眼：“班长，你累了，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