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包裹,将她拖入黑暗。
然后万劫不复。
她拼了命的努力想要游上岸,可是现实总是会在关键时刻将她击溃,明明近在咫尺的彼岸,又成了她拼命也够不着的彼岸。
太累了。
她真的太累了。
现在她只想逃到一个无人荒岛,把自己好好的藏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知道自己一步不停,横冲直撞地往前走,好像只要一直这样走下去,就能将那些不好的回忆甩在身后。
直到手臂被人蓦然拉住。
大概是因为极度混乱情绪,方知遇看不清任何东西,眼前混合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大脑在急速运转之后只余一片茫然,她茫然地看向拉住自己的那个人,却什么都看不清。
直至隔了好一会儿。
意识才慢慢回笼,许善行的轮廓破开那些厚实浓密的白雾,渐渐浮现在她眼前。
她歪着头看着许善行,目光空洞又茫然。
许善行不自觉皱了皱眉。
小姑娘的手臂纤细又白净,他一只手堪堪握住,却隐隐约约感觉到她在抖,极其细微的颤抖。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又缓缓移动到她脸上,巴掌大的小脸一点血色都没有。
刚才他看见她一路狂奔的模样,就觉得不对劲,于是追上来,拉住了她。
现在凑近了瞧,更是觉得不对劲。
小姑娘像是被什么东西靥住了一样,灵魂被抽空的样子,像具精致又空洞的木偶。
“方鸭蛋,你怎么了?”
他轻声唤她,想将她唤醒。
可是小姑娘的样子,像是根本没听到似的,歪着头,与他对视,但那目光里毫无焦点,像是根本看不见他一般。
许善行心中一阵焦躁,是那种对现状无法掌握的失控感,他不知道小姑娘是遇到了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他从未见过的,极其失魂落魄的模样。
就这样过了好久,方知遇的眼神才像是慢慢恢复了一丝焦距。
然后她茫然地歪头,看他:“许善行?”
“发生什么了?”许善行缓缓开口问她,声音轻缓,像是怕又把她魂儿给吓跑了一样,“你去体育馆送毛巾,是遇到了什么?”
他刚才听同学口述,方知遇被老师抓壮丁送毛巾去体育馆了,于是他就往体育馆方向走,没想到半路就碰到了埋头往前冲的方知遇。
体育馆,三个字像是触动了方知遇某条神经。
她甩开许善行的手臂,往后退了几步,垂下目光,整个人安静的有些疲惫,她站在许善行的目光中,一动不动。
半晌,才艰难地开了口,嗓音又轻又哑:“许善行,我见到于佑了。”
许善行眯了眯眼,在记忆力思索了一番这个名字,画面忽而定格在了剧院昏暗的阶梯上,好像是方知遇的小学同学,那个笑容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少年。
“他来二中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许善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从那晚他俩的交谈中,他还是掌握了一些蛛丝马迹。如果是遇到了于佑这个人,小姑娘刚才那副模样也就说得通了。
她忌惮,甚至害怕那个叫做于佑的少年。
“许善行。”她又叫他名字,手指不自觉抓住宽大的校裤边边,收紧揉碎在手心,她抿着唇,像是酝酿着极大的勇气,却依旧说不出口,良久,她松开握紧的校裤,又恢复到了原先那种淡漠又冷静的模样,却还是变得有些不同,她看了许善行一眼,有些颓,“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到时候如果你还想知道,我会告诉你。”
“你现在告诉我不成?”
许善行拧着眉,瞧着她,一股烦躁的火从体内往上窜,偏生又怕吓到小姑娘,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提高些,只能这么憋着。
方知遇仍旧抿着唇,不说话。
许善行叹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一棵香樟树,对她说:“在那儿等我一下。”说罢就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他就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两只书包。
方知遇此刻正站在他刚才说那棵香樟树下,思绪飘得很远。
许善行走近她身边,将手里其中一只书包递给她。
方知遇茫然地看他,似在无声的询问。
“走。”
许善行只说了这一个字,骨骼清晰的手掌,轻握住方知遇的左手,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去哪?”方知遇问他。
“去外面,跑。”
然后他就牵着方知遇往学校东侧跑去,跑过种满香樟树的小道,路过盈满阳光的草坪,穿过教学楼背后被阴影笼罩的区块。
方知遇觉得周遭的景色,不断地从身边掠过,眼前的亮光明明灭灭。
直到她跟着他,从学校最东边的矮墙,翻出了学校。
方知遇跑得有些喘。
她松开许善行的手,抬眸看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看了他许久,直到胸腔里的起伏渐渐平息下去,就像她方才她茫然无措的心情,在这一刻也突然冷静了下来。
平静以后,就是不得不去面对的,即将发生的事情。
她曾经无数次害怕发生的事情,终究是要发生了。
于佑应该会把她家里过去的事情,传得整个二中人尽皆知,就像当初她在八中那样。
谁都不想扒开自己的伤口给别人看。
但如果这件事最终要通过别人的口告诉许善行,不如由她,自己说。
许善行问她:“想去哪儿?”
“去,篮球场。”
刚才在跟着他跑的时候,方知遇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满世界的落日霞光,少年被汗泡湿的柔软短发,高高跳起的投篮姿势,还有篮球砸进篮筐的声音。
许善行听她说的,怔了怔,然后,又点了点头。
—
俩人来到了许善行与社会哥经常打球的那片街头篮球场。
工作日的下午,球场里四下无人。
太阳照下来,整个球场角角落落皆是阳光,有些刺眼。
方知遇站在球场里,微微眯了眯眼,这还是她第一次真实地踏进这个球场,以往都是在外头,看着里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