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空旷的球场,有些发愣。
脑海里的画面像是走马灯一般,一帧一帧不断地闪过。
那些回不去的过去,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舍得割舍的美好记忆。
她拼命念书,其实只是想逃避,逃避面对现实,逃避面对再也回不去的事实。
可是好像又不得不去面对。
她不能真的,躲一辈子。
终究是会迎来高考,终究会迎接与许善行的分离,连现在这样偶尔看他一眼的机会也不会再有。
想着,她忽而觉得热意往上涌,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蹲下身,蜷缩成一团,将脸埋进臂弯里,却没有发出声音。
有脚步声缓缓靠近的声音,方知遇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压了压双眼,仰起头来。
林姐一脸关切地看着她:“知遇,你没事吧?我就觉得状态不对,索性关了店,跟出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方知遇的眼圈红了一大片,她蹲着,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声音微微颤抖:“林姐,我觉得好累,真的好累,我很努力的生活,很努力的学习,我只是想要一个能看到希望的未来,可是为什么我明明抓了希望,可是他们又要把他偷走?是不是我,不够坚强?”
林姐蹲下来,扶起方知遇,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长辈疼爱自己的晚辈。
“有什么事,你跟林姐说说,或许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总比你自己一个人,钻进死胡同里好。”林姐柔声安抚她。
方知遇抿了抿唇,沉默了良久,才将最近的遭遇化繁为简的告诉了林姐。
林姐仔细梳理了一下这个事情脉络,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压垮你的不是周遭那些人的目光,而是那个少年的态度。”
方知遇怔了一下。
“知遇,我没有办法帮你谴责他的行为是对还是错,我们也永远猜不到别人的想法,你与其猜测他的想法然后不断的陷入痛苦之中,不如想想看,你现在能做什么?或者说你最想要的是什么。”林姐的声音很温柔,“你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错过这个少年,以后也会有其他人来到你的身边。我建议是,你现在都不要想,好好念书把高考考完,之后在去想你跟那个少年的事情。”
“如果你觉得待在这里,看到他,让你很痛苦。你不是一直想去西洲吗?不如就提早一点去,分开一下,或许反而对你现在状态更好。”
方知遇问:“去西洲?”
林姐笑笑:“我在那边有个朋友,或许可以帮到你。只是你提早去的话,我就要失去一个这么好的员工了。”
方知遇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
林姐补充道:“当然,我也不是非要你过去,决定权最终还在你自己。”
方知遇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落日渐渐被夜色吞没,连带着风也捎来了凉意。
凉风一吹,方知遇也觉得自己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就像林姐说的那样,她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纵然有无数种理由的不舍,她依然要往前走。
并且只能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只有这样,才能改变她这糟糕透顶的人生。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问道:“林姐,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在西洲的朋友吗?”
—
那晚,方知遇跟林姐聊了许多,直到月朗星疏。
是林姐将她送回了家。
那天晚上她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学校的香樟树碧绿鲜翠,花坛上开着娇艳的花骨朵,一派生机盎然的春景,还有操场上放肆奔跑的高二五班的同学。
方知遇也身处其中。
没有排挤,没有针对,只有肆意张扬的青春与美好。
画面一转,她又梦到自己回到了二中的篮球场,她跟许善行和段超对垒的时候,球场外是躁动又热烈的呐喊,饶是她平日里冷静淡漠,那一刻血液里的热血沸腾却也是真实又清晰的。
方知遇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她起身拉开房间的窗帘。
外头黑漆漆的,偶有虫鸣,是春来之兆。
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方知遇忽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是某些情绪被沉淀下去以后的静,亦是作出某种决定以后的空。
她看过二中的夏天,学校东边野生绿萝野蛮生长的样子。
也闻见过二中秋天的风里,隐隐约约的桂花香。
还数过冬天学校操场上积留的雪堆。
可是她大概是瞧不见二中春天的模样了。
那天后来方知遇再也没有睡着,她早早的洗漱完换上二中的校服。
天光才刚刚破晓,透过窗户漫进黯淡的光线,方知遇垂头看了眼身上的二中校服,她的衣柜里没有多少件衣服,这些年的校服就占掉了一半
,只是这一身总觉得意义有些不同。
是她成年以后第一次交到一帮朋友。
是她第一次被秦彩以外的人维护。
也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一种有别于他人的情感。
但是成长的,就是会面临失去,与离别。
就像她去世的父亲,像出国的宋与词。
我们不断地在生命的长河中,遇见什么,获得什么,失去什么,又或者是离开什么。
方知遇到学校很早,到五班的时候,教室里空无一人,她放下书包,径直走向李倩的办公室。
正好李倩第一节无课,她跟李倩谈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等她从办公室里出来,正好两节课中间的休息时间。
一堆学生从她面前急匆匆的跑过,嘴里还不停念叨。
“快点、快点。”
“听说大佬动手了哎,快去看看!”
“谁?许善行打人了?走走走,快去看看热闹。”
方知遇听到路过同学的只言片语,心中咯噔一沉。
许善行打人了?
打了谁?
方知遇觉得脑袋有些懵,下意识地就跟着三五个同学往一个方向走,走到靠近男厕的位置,围着一圈人,挡住了方知遇的视线。
她拨开人群,首先是看到倒在地上的段超,嘴角像是被打破了皮,汩汩往外渗血,而他面前站着的脸色阴沉,周身戾气四溢的许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