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俩人都没再说话,许善行把方知遇送到家楼下。
方知遇沉默地看着许善行,隔了一会儿,才喃喃问道:“一年半的时间,算长吗?”
还有一年半,是高考的时间。
许善行看着她:“看怎么定义,对于某些人来说足够长了,对于有些人来说却又觉得才是一年半的时间。”
方知遇点点头:“可以让一个人忘掉另一个人了。”
许善行没接话。
那些回忆疯狂从脑海深处涌现,先前方知遇三番四次让他再等等她,他好像突然明白那些时候她心里的纠结与复杂。
她身上背负着太多,她要出头,她要生存,然后才能谈到其他的东西,尽管他因为占了继父的光吃穿不愁,但却明白生存的不易。
何况方知遇那会儿还是个小姑娘。
她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熬过那些日子的?
想起二中那些人看方知遇的眼神,许善行就觉得胸口一阵窒息,这么多年她究竟是怎么样熬过来的?他根本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
那天晚上分别的时候,许善行最后只是说了一句话:“我不会忘记你的。”
却没有再像从前那样说等她,他根本不配说这句话。
时间回到现在,许善行背靠着墙,目光显得有些茫然,没有焦距。
严坏已经抽完一根烟,又掏出一根含在嘴里,没有点燃,最后又是取了下来,叹了口气:“老行,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纠结什么,但是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
许善行目光低垂,顿了顿问:“如果,你遇到了这辈子你最对不起的人,可是你又喜欢她,你会选择远离她还是忠于自己的内心?”
严坏看了他一眼,回答地丝毫不犹豫:“我对不起她,还喜欢她,老子把命配给她都行。”
许善行侧目看向严坏,肩膀有些颓然地往下沉了沉:“我怕自己留在她身边,又会伤害到她。”
“老行,你一直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严坏看着他,继续说,“我不知道你跟你那小同学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逻辑很简单,如果你要问我怎么做,我喜欢一个人我就想留在她身边,也绝不会伤害她,大不了她难受一下我就打自己一拳。”
许善行苦笑一下:“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严坏说:“好,老行,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第一,你是不是看上了你的小同学?”严坏问得认真。
许善行也是不暇思索:“是。”
严坏又问:“第二,你自觉自己很对不起她?”
许善行顿了顿:“嗯。”
“第三,你既然对不起她,你想这么赔偿她?”
这回许善行思考的更久了些,足足安静了有一两分钟的时间,他的背脊忽而从墙面离开,站直身子,煞有介事地说了一句:“把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赔给她。”
“包括你自己?”严坏追问。
许善行愣了愣,这个赔偿里有没有他自己,他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之前只是单纯的喜欢,所以想要在一起,但后来知道了一些事,他一心就是觉得愧疚想要补偿,想要把自己的人生都赔给她的程度。
赔给她……
为什么要远离呢,他把自己赔给她,未来把自己能给的最好的都给她,这难道也不算一种补偿吗?
许善行走到严坏身侧,在他耳边低语:“那我就把我自己,赔给她。”
严坏勾起唇角笑笑,说了一句:“随你。”
—
方知遇的退学手续办的很快,虽然是打算下周二才出发去西洲,不过方知遇周五就办完了二中的退学手续。
下午的时候她回到五班,抽屉里塞了厚厚一沓课本和试卷,她一本一本从桌兜里掏出来,整理好放到书包,放下最后一本的时候,书包已经不堪重负,鼓鼓囊囊得快要拉不上拉链了。
周围传来同班同学的小声议论,大概是在议论她准备退学的事情。
走到这一步,方知遇到是没有所谓了。
等她收拾好书包,薛柏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她桌侧,满脸不舍地问她:“遇姐,你真的要走了吗?”
看到薛柏流露出的真挚的表情,方知遇忽然有些感慨,原来也有人会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真正的还愿意同她做朋友的。
虽然刚来二中时,她对薛柏的印象停留在很能吃,胆小,脾气很好的小胖子,但现在她觉得薛柏就像是善良的小太阳,整个人都温温暖暖的,也没有那种复杂的坏心思。
仔细看看,薛柏好像瘦了挺多的,下巴都已经若隐若现,不再是之前那样丰腴圆润,看得出来是有在努力减肥了。
方知遇又突然想起,前几天,她拒绝薛柏的好意,又觉得自己当时太过不近人情,明明对方是好心好意,她却宁愿把所有人都阻挡在墙外。
“那个,薛柏,照片的事,对不起。”方知遇站起来,语气有些郑重地对薛柏说。
薛柏有些受宠若惊,又挠了挠头,不明就里:“遇姐,你不要跟我道歉,反而是我没有怎么帮到你……”
说完,薛柏回头瞧了眼许善行空空如也的位置。
“遇姐,今天段超的家长,还有行哥他家长在老师办公室谈上次打架那事,也是去了很久了,你要不再等等?”薛柏挽留。
方知遇也顺着薛柏的目光看向那个空位置,又看了看他那同样塞满了课本和试卷的桌兜,这段时间许善行对于学习也极其懈怠,上课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发下来的试卷也不写直接丢进桌子里,感觉都要在桌兜里生灰了。
她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不了,我下午还要去办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了。以后……”她顿了顿说,“有机会再见吧。”
说完方知遇背上书包,五班其他同学的目光扫过来,情绪万千,大家抿着唇,想跟她说话又没有开口跟她说话。
她也不在意,对着薛柏说:“保重。”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五班,再也没有回头,任凭薛柏怎么在身后叫她,因为她害怕,她一回头,就再也鼓不起第二次勇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