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许善行拿到了志愿表,不顾杨惠女士的反对,大笔一挥,直接填写了“西洲大学”,并且不留其他备选。
李倩再三劝说他,再多填写几个志愿,他都拒绝了。
因为,西洲,是他唯一心之所向。
高考前一天,他站在教室里,看着黑板上倒计时的“1天”,即忐忑又兴奋,像是平静了许久的土地,渐渐生出了万物复苏的迹象。
原以为,他已经被残酷又枯燥的高三,磨平了所有心性。
现在才明白,他只是暂时把情绪都收敛了起来。
六月的天,蝉鸣冲破天际,高考结束那天,许善行回到二中,走廊里笑声哭声混杂成一团,还有人往楼下扔书扔试卷,白色的卷子像是蝴蝶一般在空中起舞。
“去他妈的高三!去他妈的数学!”
“老子再也不想回高三了!”
“呜呜呜,终于结束了……”
教导主任在楼下的怒骂声被吞没在这一片喧嚣中。
薛柏凑到许善行面前,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行哥,咱们是解脱了是吗?咱们真的从这噩梦一样的高三毕业了是吗?”
是吗?
许善行没回答,默默在心里腹诽。
是的吧,高三结束了,在这个蝉鸣的夏天,意味着他们终于长大了,也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有些人找回来了。
兵荒马乱,又枯燥乏味的高三呐。
落幕了。
—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
方知遇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反而是秦彩,开心的合不拢嘴,捧着录取通知书东看西看,又视如珍宝视的擦了好几番。
“妈,你都笑了一晚上了。”
方知遇一边叠衣服一边同秦彩说话。
秦彩抬头看她:“妈高兴呀,你这孩子才是,考上重点大学,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开心的样子。”
方知遇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又缓缓道:“我本来就觉得自己一定能考上,也就没什么好特别开心的了。”
“……”
这一点不谦虚的性格也不知道像了谁,但是自己的女儿只能宠着,也确实令秦彩骄傲万分:“行,妈知道你能干。”
方知遇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像是想起了某些过去,极其熟悉的口头禅,有个人总是会又倦又懒地看着她,对她说“行”什么什么的……
方知遇眸色有些沉。
算算日子,原来已经过去了一年半。
一年半的时间,足以忘记很多事,很多人。
可是方知遇好像始终没有忘记过安清,没有忘记过那个人,原来只想拼了命的离开安清,等到真的离开了,又会思念,也不知道是想念安清,还是想念安清那儿的某个人。
终于要毕业了,也终于要离她的梦想更近一步,她却开心不起来,好像有些约定遗落在了时光洪流中的安清。
她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心口像是弄丢了什么东西后有些发堵。
很难描述那是一种什么的感觉,一开始真的觉得很难过,而现在想起来只是觉得有些遗憾,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时间真的会冲淡很多情绪。
至少她从起初的难过到慢慢接受。
过去的一年半里,闲暇之余偶尔也会想起许善行来,想起来的时候也还是会觉得开心,但也好像不是这辈子就非他不可了。
人啊,总是在日复一日的时光中踏平了伤痛。
高三毕业后的那个暑假,方知遇跟远在安清的林姐打了电话,告诉林姐自己考上西洲大学这个消息。
林姐很为她高兴,电话里的声音也是抑制不住地激动:“知遇,林姐真心为你高兴,恭喜你了。”
方知遇笑了笑:“谢谢。”
“还有件事,你那个小朋友……”林姐顿了顿,“现在你也毕业了,也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也该考虑一下那个小朋友的事情了吧。”
转到这个话题,方知遇突然就沉默着无言了。
还是林姐听方知遇这边无声,换了其他的话题才又聊了起来,挂电话前,林姐欲言又止地补了一句:“知遇,你已经长大了,空了,就回安清看看吧。”
挂掉电话。
方知遇久久未语。
这段日子以来,她不是没有许善行的电话,却始终鼓不起勇气联系他,她害怕他其实已经把她忘记了,害怕他最终决还是定放弃她。
毕竟自己曾鼓足了那么大的勇气,把那本写了自己心意的笔记本偷偷塞进了许善行的抽屉里,她不知道,他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反正她一直也没等到许善行的回应与反应。
也许那就是一种默默的拒绝吧,给足了她体面,毕竟许善行是一个有点小细腻又有点小温柔的人,可能做不出当面拒绝的事情。
她明白林姐最后让她回去安清看看的意思。
但好像已经没有必要了,如果回去看看,人家已经交了女朋友而且过的挺好的,那不是挺尴尬的。
她在西洲好好过她的生活,而他,方知遇想,也不知道许善行有没有好好念书,又是考上了哪所大学?
有好几次她想开口让林姐帮忙打听一下,又觉得,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好像也必要去打听人家的生活。
开学前,属于高三的最后一个暑假,方知遇也一直在打工,这次高考她成绩不错,市里给了她一笔奖金,足够支付两年的学费,但她依然不敢松懈。
军训前的一段时间,方知遇用暑假打工攒的钱买了一支手机,也是为了方便住校以后与妈妈联系。
拿到手机后,她先把秦彩和林姐的电话存了进去,又在通讯录界面看了许久,手指缓缓地按出了那一串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最终还是存了进去。
在联系人姓名那拦,她输入了四个字:不要通话。
不要通话,不要去打扰人家。
存号码是因为放不下,存这个名字是为了让自己去放下。
—
转换就到了开学季,方知遇拖着行李箱,走进西洲大学的校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长长的林荫小道。
路上人多拥挤,摩肩擦踵,都是今天报道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