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车身停止，灵翼空正打算叫醒龟公，但他已经坐直身子，眼神清明，看了一眼灵翼空伸出的手，颇为妩媚的笑了一下。
他将手搭在灵翼空掌心。
“今天的小空可真贴心。”
灵翼空蹙眉将手抽回来，转身下车了。
龟公看着他的背影，沉寂了一瞬，就跟着下去了。
“走吧。”
灵翼空嗅着淡淡的香火气，有不少人前去祭拜。
大多人的衣着偏素雅，而他一旁的人，就是来寺庙也穿着过于艳丽的服装。
灵翼空不理睬他的邀约，只先一步踏上阶梯前往寺庙。
灵翼空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妓院，虽说书籍读了不少，但来这寺庙倒是第一次见。
他对此充满兴趣，但出于礼仪，他也只是悄悄观察。
好不容易来到上面，空气里也都是烟雾缭绕的香火，有些香气，让人心安。
灵翼空立在原处引来不少人观望。
“小空，怎么也不等一下我啊。”
只这一愣神的功夫，龟公已经追上了，本来他也是要等的。
龟公领着他进到屋内，一路上絮絮叨叨说着些琐事。
但灵翼空一律不予回复。
完成了一些基本的祈福后，两人起身出门。
“小空，你许了什么愿？”
“你许了什么？”
灵翼空反问，龟公露出一抹笑。
“当然是赚大钱。”
插曲过后，龟公似乎也将自己的问题忘记了。
灵翼空跟着龟公，一声不吭。
他知道自己的愿望永远无法实现。
作为一个妓男，他又有什么资格拥有自己的愿望？
两人跟着一个小和尚来到一间小屋，似乎只是来谈话的。
“不是要拿些驱鬼的符纸吗？”
“现在鬼怪盛行，驱鬼的符纸自然供不应求，而我们这行也不能只有符纸这些，如果有看好的，也能商谈商谈。”
灵翼空了然的点点头。
“昨天那是什么？”
提及这，龟公脸色也有些烦躁。
“本来是不想让你过多了解这世俗的污浊，但没想到先让你碰上了。”
从记忆以来，他就是在妓院成长，小时候还好，碰巧可以外出，但越往后他就被囚禁在这一方天地了。
消息堵塞，连带着他的个性也与那些哥哥们不同。
自那小和尚走后，灵翼空也已经喝了两盏茶了。
他也就不愿继续呆在这了，在龟公的“挽留”下，灵翼空随意在外转了转。
形色各异的人怀揣着对未来的期盼祈求佛祖。
他看着这些进进出出的人，感到一阵落寞。
他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一阵嘈杂声将他的思绪拉回，他转头望向源头。
是一个母亲带着一个孩童。
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救救她的孩子，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和尚了，有不少人也和他一样围观。
他从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听清了“鬼、昏睡、夜……”之类的字眼。
灵翼空发现那个小孩嘴角动了动，但没人在意这个小细节。
也会是有人以为这是孩子不舒服的自然表象。
但与其说是昏迷不醒，灵翼空更认为这个小孩是在忍……
忍不住要……
笑出声了。
灵翼空顿时清醒，感觉自己的想法有些细思极恐，鬼真的有这么聪明吗？
他以为鬼都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恶念，就连昨天装扮的鬼，也只能面无表情的伪装。
灵翼空死盯着那个孩子的脸。
那孩子猛然睁眼，直直看向他的方向，脸上诡异的笑容让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停顿。
灵翼空被这眼神有些恐惧，脚下不知觉后退了一步。
鬼看到他这动作，笑容弧度更大了，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好在下一秒就有赶来的和尚挡住它的视线了。
灵翼空不愿在此停留，脚下飞快的赶回到龟公的位置。
他将脚步压下，才免得别人看了笑话。
推开门，龟公对面已经坐了一个青年和尚。
龟公热情将他领着坐下，草草打发对方后才关心起他。
“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灵翼空有些懊恼，当时四下都是与他一样前来的外人，偏偏就只有他如此狼狈的逃窜了。
“无事。”
见他不想谈，他也就不再说了。
他们重新坐上马车，龟公念及灵翼空状态不太好，就先将人送回了。
回到熟悉的地方，灵翼空才好像抽空了力气般倒在床铺上了。
闭目颓废了一会，就又从枕下摸出了自己的话本，来到书桌拿起毛笔将这两天的事简单的记录在内。
冷静下来后，才察觉自己的衣袍早在那时就被冷汗浸透了，自己打盆热水清洗了一番。
被水浸湿的发丝软软搭在肩头，热气将脸熏的发红。
他细想今天的事，刚才在寺庙太过匆忙，也没有仔细看看龟公酒精求来了何物。
明明儿时这些鬼怪都不曾出现，这些东西又是如何出现的？
这些相比也只有驱鬼师知晓的清楚些了吧。
他起身，水珠顺着身体往下滑落，披上一层衣物就出来了。
在穿衣途中，听见有人高喊龟公回来了。
手上动作不停，将自己穿戴好后，才推门看向大门外。
龟公率先下车，后面跟着一个少女，年龄不大，但一身劲装将她衬托的有些自立。
他能感受到周围的哥哥们在看到她来时都下意识摆出他们的本领了。
但那少女丝毫不为所动，在龟公的带领下来到他面前。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龟公，龟公给他使了个眼神让他安心。
“只是看你有没有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罢了。”
灵翼空有些忐忑的看着矮自己一头的少女，但面上倒是不显。
少女自下而上扫了他一圈，看向他的脸有些挑眉。
“你们这里还有这种类型的男妓？”
灵翼空愣了一下，抿了抿唇，不发一言。
龟公开玩笑的打趣了他几句就将此事翻篇了。
“没什么太大问题。”
“没太大问题？”
少女点点头。
“他的体质比较特殊，容易招来鬼怪。”
龟公听后脸都有些绿了，而周围议论声更是让他烦不胜烦。
他发了一通脾气才让他们都回自己的房间了。
“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这个孩子可是他一点一点开始照看的，对他付出的心血不可谓不多。
少女思索一番，回答：“不如让他学习一些驱鬼的法子如何？”
龟公也知道这代表什么，那他重新举办的初见日就要往后延迟了不知多长了。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比起砸了招牌，让他休息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
灵翼空对于这种发展说是非常赞同的，本来他就想要摸向驱鬼师的门路。
简单收拾了些必备品后，他就跟着少女坐上马车。
灵翼空放下帘子，现在已经离妓院有一段距离了。
“我昨天还以为你是哪家偷跑出来的贵公子。”
“……”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要是可以，他也希望自己是那种人，不过终归是个愚蠢的赝品罢了。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来的？我看你们那位……一开始就是排名第一的冲驱鬼馆去的吧。”
“他对待钱财总是有些吝啬的。”
“但我看这马车可是华贵啊。”
“只是不愿自己受苦，其余人如何不关他事。”
龟公一开始是打算去那家最大的驱鬼馆的，但途中知晓了他们这家小店，了解到他们也能解决，就直接雇佣他们了。
而恰巧，这店就是昨夜灵翼空去往的红色牌匾的那家。
来到目的地，灵翼空才感觉这地方有些实感，晚间的时候，他还感觉这地方有些阴间。
鲜红的牌匾不着一字，纯黑的大门太过压抑。
少女领着他去看了那个老头一眼，简单将事说给他听了。
灵翼空听他们的相处方式，完全不像一个长辈和后辈说话的方式，就连她将他带来时跟老头的说时不像是商量，更像是告知，这让他感觉有些怪异。
“请问姑娘，你与那位前辈的关系是……”
“他？他并非如看起来那样，只是一些原因让他变成这样的。”
少女感慨了一声。
“他是我师弟。”
“……什么？”
这太荒谬了。
少女欣赏了一番他的表情，灵翼空这才发觉这件事太过冲击性，连表情都没管理好。
“总之现在这个地方就我们三个，加上你四个，我是大师姐，那个是二师弟，你昨天见到的就是三师弟了。”
“还不知姑娘姓名，在下灵翼空。”
“我叫乔伊，二师弟叫乔尔，三师弟叫乔伞。”
“……你们的师傅姓乔？”
少女有些憋屈。
“是啊，我们三个都是被师傅捡来的，也就跟着他姓了。”
看来那位前辈性格有些随意啊。
安置下来后，他的住处就在乔伞旁边，有什么事他也能照应。
这间房间不是很大，设施都比较普通，相比于之前的住处是要差上不少的。
在临走之前，他就做好准备了，简单将东西放好，顺便将话本藏在枕头下，就整理了下衣襟出门了。
现下是要和他们打好关系，他只希望自己学得的越多，他能做的事也越多。
如果幸运，他也许可以脱离自己原本的身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成家立业，结婚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