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不是很大,但住下他们几人绰绰有余。
灵翼空转了一圈,也只看见乔尔躺在院子里的一把逍遥椅上。
灵翼空走进了,才看清那老人模样的乔尔在睡眠。
乔尔完全符合一个老年人的相貌,老年斑和褶皱都非常明显。
灵翼空也只能在别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这有些失礼的举动了。
眼见乔尔眼皮微颤,才将视线收回。
一副老人的身体,总是让他身心俱疲,每次阳光真好,都会不免打盹,好在他的那位师姐、师弟也会放任他按着自己的性子来。
一睁眼,他还有些不适应,好在一旁的李子树遮挡了些。
乔尔一扭头,就看见身旁直挺挺的站着一个人,偏生那人还穿着一身素浅的衣裳,差点让他一口气没喘上来。
“下次别这么悄无声息的站我旁边了,一把年纪了很容易出毛病的。”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也许就连乔尔他自己的心态也变得有些老态,像个正常老头一样吐出不少自己的经历。
与乔尔告别后,自己又重新回到自己的住处。
本来他也就是想看看这个“游戏”的完整度,倒是出乎意料的高,就连乔尔如何变成这副模样,以及他们的师傅又去向何方,都有所解释。
他对他们的故事不感兴趣,当时也只是按照“灵翼空”的性格给出反馈。
*
岁月稀松平常,像往常般轻轻撒下曦光,俯照着整片大地。
一处普通到有些破旧的小屋,只单单有一位介于少年与青年的人在院落像往日一样,不断练习。
半月有余,灵翼空已经可以对付一些小鬼,连身上也慢慢长出薄肌。
“你怎么就是晒不黑呢?”
乔伊举着镜子对比自己比前几日稍显蜜色的肌肤。
“姑娘这样就很好。”
乔伊搁下镜子,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今天你就要回去了。”
灵翼空停顿了下拿着符纸的手,将手放下。
这些天,他学会如何画符,用符,只是些浅薄的知识,大多都是他们三人时不时给他撂了几本书自学,闲来无事了就教授几下。
灵翼空的资质实在聪慧,但奈何人家并非他们师弟,身份也非那么清白,对他也只是比客人的关系好些。
“这些日子多谢三位关照。”
乔伊摆摆手:“本来也是收了钱财办事。”
乔伊本是就让他学会如何看清鬼,其余的也不打算教,但人家有本事。
灵翼空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物品,翻到了枕头下的一卷书,他摸了摸,这册书很薄,如果不是自己用线缝厚了些,怕只会更薄。
如今这话本的最后一页也已经用光了,趁着这些功夫,他又将自己的琐碎看了一遍。
无非就是今天学会了什么,吃了什么,从哥哥们那听闻了什么些趣事。
嫌看还不够,自己又用手指摸索了一下。
光滑的纸张上突兀的露出一个小凸起,并不明显,再过一阵,这个凸起就被抚平了。
“奇怪……”
这个凸起让他有些熟悉,就不由自主的往后翻几页摸索,毫不意外,每页上都有,越往后,凸起的痕迹就越明显。
知道摸不出任何异常了,他才恍然看清,这是他半月前写下的,桩桩件件,记忆犹新。
他举起一页纸来到窗前,一小点处与其余地方不同,更透更亮。
灵翼空将每页都举起查看,每一页都有一点,位置随意,点在字的中间,被墨水遮盖。
灵翼空将字拼凑出来。
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留下这些印记的?我为什么没有任何印象?
灵翼空感觉自己头痛的要炸了,但偏偏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索性他也就放弃了。
将这话本细细藏好后,就坐上马车走了。
回到妓院,楼内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热闹了,甚至比之前更甚。
就连一向有些疼爱自己的龟公也没功夫招待他了。
灵翼空绕开那群人,自顾自回到屋内。
屋内和走时一样,估计是有人时常打扫吧。
夜晚来临,灵翼空依旧在自己的小天地呆着。
与外面的热闹不同,灵翼空已经阖上双眼,闭目养神了。
一天下来,只要自己一往深处想就头痛欲裂,现在也早过往日睡觉的时辰了。
还算安静的寝室响起一声木板碰撞声,他能听见,是有人在掀开门闩。
动作极轻,可以听出手法熟练,不止来这一次了。
灵翼空落下门闩的原因是怕有些醉酒的客人错进他的房间,这事还将龟公气得不轻。
将人扔出了楼外,连着其他醉客也清醒了不少。
要在之前,他永远不会怀疑他,即使他将他锁在这风月场所,但这也是他的本职。
他不怨他。
但现下这个人是谁?有谁会来?
是龟公?
不,不可能,他每天都可以看他,何必在夜晚过来?
那是谁?
他想不出。
与此同时,他还能感受到一股视线在他的脸上流转,在他几步外停下,没有任何伤害行为。
看了将近一刻钟,他才离开,重新将门闩锁好,与来时一样。
灵翼空在脑内理了理思路,试图寻找些线索。
而原本应该离去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是又回来了吗?
不对!他根本没走!
他在诈他,要不是他谨慎,恐怕就露馅了。
灵翼空不敢贸然睁眼,只怕这次也是骗他的。
天蒙蒙亮,灵翼空睁开眼,屋内没有其他人。
一连数天,灵翼空都会等着那人过来,但每次他也都只是远远看着。
在白日里观察,无人异常。
长时间的紧绷以及睡眠不足,让灵翼空还没等到那人,就沉睡过去。
灵翼空走在那天遇见乔伞的小路。
只这次没有遇见那些鬼,走了几步,也看到了乔伞,他正打算上前打招呼。
但乔伞却一反常态冲向他,灵翼空不明所以,只感觉怪异。
等离得近了,才看见乔伞的状态,那张脸绝不是一个正常人。
现下没有符纸,灵翼空只能和当时一样跑开,乔伞死死追着他,顺着记忆,来到那块红牌匾的宅子,门没有关闭。
灵翼空来不及想那么多,冲进去就看见杏树下的一个老人,是乔伞。
如往常一样躺在逍遥椅上,离得近了,乔伞睁开眼,盯住他。
灵翼空脚步一停,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没有眼珠,像是被剜去了。
乔伞站起身朝他过来,灵翼空跑出宅子漫无目的的跑。
既然乔尔和乔伞已经这样,他也不期盼乔伊能正常了。
一路上,他碰见乔伊、小和尚、山羊胡……但都无一例外成为了鬼怪。
他感觉自己有些崩溃,就像一夜之间别人都离他而去。
脚步也慢下来,与其逃跑,不如成为他们一员。
恰在这时,他看见远处站着一个男人,身上花花绿绿的穿着,看不清样貌。
是龟公,他能相信他吗?他从一开始就怀疑是他溜进他的房间的。
算了,就相信这一次,如果他还是鬼,那他也认了。
离得近了,灵翼空发现龟公正微笑着看着他,没有多出或少器官,每个东西都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
灵翼空放下心来,毕竟龟公算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有什么不对。
是什么?
跑的越近,这股不协调的感觉愈演愈烈,连带着自己的脚步也慢了。
似乎是看穿他内心的不安,他伸出手,想要默默他的头,就像儿时一样。
灵翼空还是走过去了,等手搭在头上,他才惊觉,他才不会露出这么诡异的微笑!
但现在的他已经被制服,他现在需要挣扎吗?
他能离开这里吗?
就连京城都已经覆没了,其它的又有什么不同?
他闭上眼睛,放松神经。
头上的那只手动了动,灵翼空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温热的手心抚摸他的脑袋,他还能闻见属于他专属的香料味。
四下静谧,只有从头顶传出细微的摩擦声。
摸了一阵后,他才放下手,渐远的脚步声,以及门闩落下的声音都那么熟悉。
原来刚才是梦,而那个每夜会过来的人就是龟公。
一切的心惊胆战都有了头目,无论他的目的如何,从今夜看,他会因为自己梦魇而安抚,他也暂时不会伤害他。
灵翼空又沉沉睡下,只不过这次,灵翼空睡了个好觉。
不知是不是昨晚,龟公特意给他多捎了份点心。
绵密的口感让他心情愉悦,让他紧绷了多日的思绪也放松下来。
不知什么原因,自从回来,龟公就没再提及露面的计划,他也乐得清闲。
用过膳后,他又掏出那本话本,一遍遍的阅读,让他对每个情节都了熟于心。
龟公敲敲门,灵翼空没有因此将话本收起,他不会因为话本就剥夺。
龟公扫了一眼他手中的话本,就移开视线不再看它。
“小空,我今天带你去那家驱鬼馆。”
“又有鬼过来了吗?”
龟公迟疑了下。
“倒是不算,主要是看看有什么需要的,这几天不太太平。”
灵翼空不疑有他,就点头同意了。
龟公寒暄几句就让他自己先收拾一下,待会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