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次训练怎么这么严重。”
“不小心。”
白大褂不置可否。
换完药，他坐在一旁，邓寒墨感受到他的视线有些疑惑的转过头。
白大褂斟酌着词汇如何劝自己的好友。
“你……你最近几天还是少看palingenesis。”
“我看了会怎么样？”
没等对方回答，邓寒墨先一步出口。
“会被人指着鼻子骂是贵族的走狗，不在乎民众想法的自私的低贱杂种，是吗？”
“……”
“不过他们有一点说对了，我根本不配这个名字。”
白大褂哑口无言，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共情不了，也没人可以。
“你要好好活着啊。”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用这句轻飘飘的话坠着他的命，认识那么多年，只有他见过自己好友最多的过去和绝望。
邓寒墨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他这种人永远无法被原谅。
每天都像是个玩偶一样，他想要延续自己母亲的未来，即使满目疮痍，即使自己肮脏不堪，即使自己已经不配成为她的孩子。
皮肉破开的“噗嗤”声陡然响起，邓寒墨从自己好友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惊慌无措。
一切就像慢动作一样播放着眼前可怖的一幕。
飞溅的血滴到脸颊，血腥气浓重到比自己身上的药味还明显。
他从没想到他的好友会死在他面前，他不敢想，即使自己胜负罪恶，也极大对身边的人给予极大的宽容，这已经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做的了。
孱弱的身体像断开的风筝坠落，邓寒墨接住他的风筝，试图捂住他的伤口。
作为私人医生，没有强制要求他一定要锻炼的如何，所以他的身体要弱些。
只这一会，他的身体的热量就快速流失了。
相比起邓寒墨的急切，白大褂的神情却是平静，甚至有些好笑。
而他也确确实实的笑出来了，不过笑了两声又被伤口刺激的笑不出来了。
“你在笑什么！？”
“哈……明明刚刚还是我劝你好好活着，没想到我现在就成这样了，tm的，你吸了我的寿命可要好好活着。”
“你放什么屁！谁要你代替我死了！连我都看不起自己，你就只是中了一枪说什么话！你有自己的家庭，我根本不配！”
真是少见你说脏话。
他是想这么说的，但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一个字音。
tm的，自己连媳妇都没有，还死在一个男人怀里。
邓寒墨颤抖着身体看着昔日和他嬉皮笑脸的好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就如那晚一样。
没有任何办法，明明从那天就决定了要强大到掌握一切威胁，但到头来却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吗？
凶手冷冷的看着面前这场兄弟情深的大戏。
“人都已经没呼吸了，对待这种事情你不是应该已经习惯了吗？”
“你为什么这么做？灵翼空！”
灵翼空甩了下枪，若有所思的说：“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pureness从没那么容易觉醒，你还真的以为每天起早贪黑去我那练两下拳就行了？”
“这是计划外！”
“计划？一切计划都是在你成为purebred的前提下，如果一个死人不能成功，那就两个，三个，知道你的亲友全部死光为止。”
“他不是……”
“什么？”灵翼空掏掏耳朵。
“他不是什么死人，他和他们也从不是我的附属品，他叫……”
“叶阳晖！”
邓寒墨轻轻放好尸体，就打算冲上去和灵翼空决一死战。
但对灵翼空来说对待一个连武器都没有的白痴，一枪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又一身枪击声。
邓寒墨也倒在地上，这次可没人会小心翼翼的扶着他了。
“妈妈，我以后可以和你一样厉害吗？”
“当然了，你未来会比妈妈更厉害。”
“那……妈妈比爸爸厉害，爸爸比其他人厉害，我就是天下第一厉害的！”
女人摸了摸他的头。
“但是妈妈，那为什么爸爸从不来梦里看我，一次也没有。”
女人蹲下身，直视他。
“因为有些坏人偷偷摸摸的打爸爸啊。”
“那妈妈报复回去了吗？”
“妈妈那么厉害，肯定让那些坏人尝尝妈妈也是不好惹的。”
但是妈妈，这样的我和那些坏人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他看着母亲环抱这幼小的自己躲避刺杀。
在最后也不忘捂住他的眼睛安慰他，说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英雄，大英雄是不会流泪的。
他也是从那天开始要成长为强大到可以保护别人的后盾。
明明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自己为什么还是那么伤心呢？
幼兽没有办法对抗强大的敌人，在尝过血与泪后，终于成长为了一个人人辱骂的大人了。
“你好，我叫叶阳晖，以后就是你的私人医生了。”
与他本人的性格相反，自己的私人医生非常随意，时不时还吐两句脏话。
“哎，我挺意外的，明明有个女孩的能力比我更强，为什么选我？”
“因为她有更美好的未来。”
“合着是我不配呗。”
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每个有能力的女性要付出比男人几倍的努力才成长成这样。
他的身边没有未来，他也没办法让那样一个女孩将一生的时光浪费在自己身上。
就像母亲也对自己抱有不存在的期待一样。
“邓寒墨，……”
“什么？”
场景跳转到他去core做最后一次实验的前一天。
“邓寒墨，放弃他们吧，只做你自己。”
这次他有好好回答。
“叶阳晖，纵使他们粗鄙不堪，但这个世界总要有人制定规则。”
“即使背负骂名？”
邓寒墨愣了一下，没想到梦里的叶阳晖会真的回答自己，但又无比严肃的回复他。
“即使背负骂名。”
“那你的父母呢？你不是要当大英雄的吗？”
“从我母亲死的那天我就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英雄，而未来也从不属于我。”
“你真的是自愿的吗？”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是他朝思暮想的家人。
“妈妈！”
面容和蔼的母亲在不远处回望着他，身边还有个面容冷峻的男人，与他的样子一般无二。
“还不叫爸爸？”
女人笑着走向他，邓寒墨抱紧自己的母亲。
“抱歉，妈妈，我不能原谅他。”
“什么？”
“不能原谅他的无能，让您白白受了那么多委屈。”
女人露出苦笑，拍了拍他的背，自家的孩子已经成长为大人，已经不会流泪了。
“孩子，妈妈从没有因为你的每个决定就否定你的存在。”
女人微微拉开距离，摸了摸他微微发红的眼眶。
“你知道吗？你出生在最冷的寒冬，那么小，从出生就板着脸，我还以为你跟你爸一样冷冰冰的，可给我吓得啊，我说，这小家伙以后怎么讨女朋友欢心啊。”
越说，女人就越抽噎。
“当年你爸就不会说话，跟个冰块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胁迫了呢。”
说到最后，女人也抑制不住眼泪。
“你爸希望你像黑沉的墨水一样内敛深沉，始终如一。”
“但是妈妈只希望你在此之前先挺过那个寒冷的冬天，太冷了啊……那个冬天，太冷了。”
“但是妈妈也庆幸我们家寒墨降生在这样的冬天温暖我的世界。”
邓寒墨素来严肃的脸上也忍不住留下眼泪。
他也猜想过他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他以为母亲希望他可以像寒冰一样纯洁，没有一丝污垢，所以他一直愧对母亲的期待。
“你是我一辈子的骄傲。”
女人慢慢抽来被攥住的手，满脸不舍的离开了，邓寒墨想和她一起走，但不行，他有更重要的事。
男人牵住女人的手，朝着雾蒙蒙的原处越走越远。
“爸！”
男人停顿一下，表示他听得到。
“不要让妈妈流泪了。”
男人接着走远了，在最后一刻，才吐出一句。
“好。”
睁开眼的邓寒墨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叶阳晖。
“哎呦，醒啦？啧啧啧，你刚刚可一直哭着说“不要走~不要走~”，梦见谁啦？”
邓寒墨摸了一把眼角，湿漉漉的，接着又撑着身体看了看身体，没有一丝伤口。
邓寒墨不放心的一把撩开叶阳晖的上衣，一时不察，竟被他得逞了，要在以往，他可想都不敢想。
“唉唉唉！干什么干什么！我是直的啊！”
叶阳晖双臂交叉捂住胸口。
“他在哪？”
“你不先补偿我一下？”
“我没功夫和你废话，灵翼空在哪？”
“一睁眼就这么精神？”
灵翼空斜倚在门口，望着正欲下床的邓寒墨。
看到人，邓寒墨才放松下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要问什么？是你的朋友死在你面前却“死而复生”，还是看到走马灯？还是……看到已经故去的家人？”
灵翼空越说，邓寒墨就越觉得他的目的不纯。
“看来你知道的很多。”
“正巧，你们都醒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们。”
还没开始，就被叶阳晖冷着脸打断。
“哼！要不是我先醒，邓寒墨到现在还在地板上躺着呢。”
灵翼空并不搭话，只摸了摸下巴，似在思索要如何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