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教授!”
艾莉西娅丢下报纸一路狂奔,从休息室一路跑到校长办公室。她对着那只丑陋的滴水嘴石兽试了许多口令,一个都没对,就在即将崩溃之际,滴水嘴石兽自己跳开了。
艾莉西娅冲进裂开的石墙,踏上旋转楼梯,将橡木门拍得哐哐响。
邓布利多打开门,惊讶地扬起眉。“艾莉西娅,我没想到自己会在放假当天见到你——”
“玛丽,玛丽死了!”艾莉西娅眼泪盈眶,语无伦次地说着,“她是我的朋友……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的朋友,她死了……”
说着,邓布利多身旁出现一个高瘦的黑影。斯内普教授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油亮的黑发静止着,垂在蜡黄脸庞的两侧。
在见到玛丽死讯的一瞬间,艾莉西娅感觉心中的壁垒彻底崩塌了。
她知道战争残酷,但一直都是用一种普适的、悲悯到虚假的眼光看待战争本身,直到一个接一个的、她认识的人的名字出现在报纸的讣告上。
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她不想待在学校继续学习,不想再和朋友们欢快地玩闹,只想和造成这些悲剧的刽子手打上一场,立刻死去也没关系。艾莉西娅感觉自己离疯不远了,所以下意识找到心目中的最强者求助。
她第一万次唾弃自己的懒惰、脆弱与天真,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探入大脑,将其中思绪搅成了一团乱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艾莉西娅捂着脸,顺着门框滑坐在地上,哀嚎起来。
邓布利多抓住艾莉西娅的双臂将人扶起,那双锐利的蓝眼睛温和而哀伤地注视着她。“我很抱歉,艾莉西娅。”他轻声说,“这是我第一次听说你与那位玛丽小姐是朋友——”
“因为这不是什么值钱的消息!”斯内普暴躁地打断邓布利多的话,“邓布利多,这并不是什么重要讯息!”
艾莉西娅被斯内普教授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住了,糊满泪水的小脸从手掌尖抬了起来,惊讶又茫然地瞪着他。
“不。”邓布利多让艾莉西娅坐到沙发上,转头看向斯内普,平静且坚定地说,“西弗勒斯,你我都很清楚,这是很有价值的消息。”
“不重要。”斯内普毫不畏惧地与邓布利多对视,艾莉西娅竟然从他强硬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恳求,“只是两个小姑娘过家家一样的情谊,邓布利多,这不能代表什么。”
“所以你选择了隐瞒,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的语调轻缓却饱含威严,“你把自己的性命和年轻人的感情一起看轻了,既然我们——”
“邓布利多!”斯内普干巴巴地说,“我们有更稳妥的办法,为什么要指望……”他瞥了一眼艾莉西娅,不说话了。
艾莉西娅隐约觉得斯内普教授的眼神骂得很脏。但她这时被两位教授的哑谜搞迷糊了,顾不上深究那一眼的含义。
“好啊。”邓布利多突然展现出调皮的一面,非常明显地皱了皱他扭歪的鼻子,银白的胡须随之微晃,“那我们就让被轻视的当事人来回答问题好了。”
“艾莉西娅——”
邓布利多看向她,神情严肃,“若有一个方法能结束战争,你会怎么办?”
艾莉西娅认真回答:“抓住它,执行它。”
“即使会有人因此牺牲?”
艾莉西娅迟疑了片刻,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肯定,“即使有人牺牲。”
“即使……那个牺牲的人是你?”邓布利多微微眯起双眼,这个动作显得他的眼神更加锐利,似乎世间所有谎言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
艾莉西娅看向斯内普教授,对方的脸色难看到像有人强行按住他,给他洗了个头似的。
起初,艾莉西娅反对歧视,只是因为她的哥哥属于魔法世界的弱势群体。她并不认为自己这样的观念有多高尚,甚至觉得这完全是因为她自私又功利。
因为她不想自己的亲人被歧视,所以她就把歧视的行为看作罪行。每一个傲慢的狭隘的人在她眼中都是罪人。
一切的一切,是出于她不希望看见这样的行为,而不是因为她觉得这样做是错误的。
后来,她的朋友们用切身行动告诉她,歧视本就是错误。反对歧视是正确的、必然的观念,而非弱者的一场幻梦。
赫敏,天赋超然,人生中的每场考试都是第一名,是世俗意义上无可争议的强者,但她却尽心竭力地为家养小精灵争取权益。
如果奴役家养小精灵是罪过,那这样的罪过也与赫敏无关。赫敏的家中从未出现并使用过一只家养小精灵。可她没有选择袖手旁观。
仅仅是因为,这样做不对。哪怕许多人都告诉她,这样做是愚蠢的、徒劳的、毫无意义的,赫敏也从未动摇过信念。
艾莉西娅遇到的每一个朋友都教会了她许多,哈利的勇敢、罗恩的幽默(尽管他自己不觉得)、赫敏的智慧、秋的自信、塞德里克的善良、苏珊的体贴……当然,还有玛丽的执着与热情。
想到玛丽,艾莉西娅的心又痛了一下。
她是许多人用爱构筑而成的,为了可爱的朋友们失去生命也不可惜。
“是,即使那个人是我。”
死一般的寂静后,邓布利多欣慰地笑了。他骄傲地抬起下巴说:“看吧,西弗勒斯,永远不要低估年轻人的决心。”
斯内普冷冷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在一把高背椅上坐下。他将头偏向另一边,不愿再看校长办公室内的一老一少。
“不过,我是不会让你这样年轻的孩子献出生命的,艾莉西娅。”邓布利多郑重地说,“我用我的性命发誓,不会让你真的遇险,如果——”
“没有如果,教授。”艾莉西娅坚决地说,“我早就做出选择了。我相信你,也愿意做任何事情。”
“谢谢,谢谢你,艾莉西娅。”邓布利多的面容上第一次显露出苍老与疲惫。他抬手轻抚艾莉西娅的肩膀,上翘的嘴角细微地抖动着。
这时,邓布利多感觉自己左边的胡子被拽了一下。红发女孩仰头看着他,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信赖。
这是他们从前约定好的暗号,拽右边胡子表示肯定,左边胡子表示否定。
邓布利多不知道艾莉西娅是在说“没关系”还是“不客气”,但下一秒,这个动作便被他解读成了“不要哭”。
一滴亮闪闪的眼泪顺着他扭歪的鼻子滚进了银白的须发中,不见踪迹。
刺啦一声,斯内普忍无可忍地拉开高背椅,再度站起身来。
他以一种极其厌倦的神情注视着这一老一小,用平静得毫无起伏的语气说,“打断二位的煽情表演的确不太礼貌,但我认为坐下来好好商量一番是很有必要的,如果你们也觉得黑魔王不会被两句口号打倒的话。”
“这两句口号真是别扭极了,就好像在听欧玻尔·比恩念防御咒。”斯内普以一种极快的语速说着,丝毫不给艾莉西娅插话的机会,
“欧玻尔·比恩是谁?一个二年级拉文克劳,我真怀疑分院帽去年改变了分院规则,把与拉文克劳院训毫不沾边的学生送了进去。”
“斯内普教授。”被放在一个架子上的分院帽开口了,“我会把你编进明年的开学颂歌里。”
“为了嘉赏我的仗义执言?”斯内普满不在乎地说,“难道全校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了你将比恩分进拉文克劳这一件事中的创新点?物极必反,蠢到极致是聪明,这就是新的分院规则?”
“……”
艾莉西娅看着分院帽上的裂口一张一合,却迟迟没能听见分院帽反驳斯内普教授的话。
它也许是气得想用嘴咬住旁边的宝剑砍下来了。艾莉西娅只好这样猜测。
“好啦,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朝艾莉西娅眨了眨眼睛,“让我们进入正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