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头都没回继续大步向前走。
笑话,傻子才跟你承认自己是万聆秋。
林秋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叫这个名字的没一个好人,每次被这样称呼,她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感。
但她不想承认不代表对方就相信她的说辞。
身后的女孩一路小跑追到面前挡住她的去路:“别装了,我知道你就是万聆秋!”
林秋恹恹地掀起眼皮看过去,第一眼没看到人。
她视线向下移了一大截,才终于看到对方刚及她下巴的头顶。
不是那么茂密的头发枯草一样地向下垂着,堪堪遮住她被肥肉挤出的眼缝。由于短途的快跑,她脸上一片赤红,也不知是奔跑累的还是因为林秋没理她气的。两边的嘴角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好像随时都要发怒。
林秋眯了眯眼,有一瞬间的自我怀疑。
我好像……没接触过她吧……
“你是……”
即使重生后她的记忆不像从前那么好了,但这么有标志性的长相她不可能忘记,这个人她完全没有印象。
就在她怔愣的时间里,身后又有几个高矮不一的女孩赶了上来,她们将她团团围住。
其中有个看起来像是头头的女孩打开手机相册和她比对。
“没错,就是她。”
看着这阵势,林秋觉得莫名的眼熟。
……好像刚刚在金鼎轩的时候万熙川就是这么被围起来的?
好吧,就让她来看看究竟怎么个事?
林秋微微颔首,示意对方有话说话。
面前的女孩开始自述诉求。
“你真是没良心,怀诗对你那么好,你却骗了她的钱后玩消失,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能躲起来吧。”
“就是,要不是我们今天做心理调查问卷,还不知道有同学被这么欺负!”
旁边的雀斑女孩也义愤填膺地从善如流:“是啊,看见怀诗连招呼也不打,你心虚了吧,心虚就赶快把骗怀诗的钱吐出来。”
万怀诗正远远地“赶来”,步子迈得格外的小,生怕自己打破这个群情激奋的场面。
估计是心疼自己手欠给出去的五十万,想了半天又想要回去。
林秋:搞笑,难道进了我兜里的钱还能被你再要回去?
小胖看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心虚了,于是更大声地嚷起来。
“看看你,一天天涂脂抹粉的,莫不是把怀诗资助你上学的钱全都用在了描抹打扮上,是不是想勾引男人!”
林秋汗了汗,现在的人都这么不长脑子吗,明明白白地给人当枪使。
她不打算给钱,也无意于此浪费时间,于是压了压眉眼:“没有其他事我就走了。”
说罢脚下微动就避开了小胖的阻拦。
小胖骂完了,马后炮出来了。
远远的,她听见万怀诗温柔的声音:“小瑾,别这样说,我资助她的时候也没想着要指定她的钱到底花在哪,只是想改善一下她的生活而已。”
林秋:这回我又是什么身份……
有的时候她会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甚至有点好笑。
虽然她长久的避人而居与鬼为伴,多少年来和万家更是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但万怀诗对她的诋毁和恶意似乎总是如影随形,简直堪称空穴来风了。
因为万家对完不承认有她这么个女儿,又刚好完善了万怀诗胡说八道中的纰漏。
多少年前,还相信这世间有真善美的她也曾经试图和万怀诗沟通过她这么做的原因,但不仅没有结果,甚至还被她又借题发挥绿茶了一番。
从此之后林秋就把她当空气了。
不过对于万怀诗远超常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她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不同的人面前她都替她塑造好了不同的形象。
比如这次,大概是个收了资助却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吧。
林秋越过小胖张玉瑾的头顶,在四周环视了一圈,把目光锁定在万怀诗身上。
她正呈楚楚可怜状被人搀扶着遥遥与她对视,面上的容忍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她的伤心和包容,更反衬出林秋的不知好歹。
她身边的枪头正一副打抱不平的表情瞪着林秋,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执行正义。
林秋:“直接说事,今天天气怪好的别逼我抽你。”
她知道万怀诗往往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上赶着挨骂肯定有事。
万怀诗眨着泪眼,一副受惊了的模样:“姐姐哪有什么目的,只是你父母的电话打到了我这里,说你太久没有回家了,非常想你,希望你能立刻回家看看。”
哦原来是电话打不通,找到学校来了。
林秋撇撇嘴:“婚礼我自然会出席,不会让你们的算盘落空的,把心放肚子里好了。”
说罢风一样地闪开张玉瑾,头也不回地跑了。
搞笑,谁有功夫在这和她们玩过家家。
张玉瑾被林秋的忽视满脸气得通红,她追着大步流星的林秋,把短短的腿抡得几乎飞起来。
“你跑什么!是不是心虚了!你……嗯?人呢。”
她追着林秋转过教学楼的转角,目标忽然凭空消失了……
林秋从教学楼边上经过时,只是想抬头看看楼号,结果眼睛一斜,不小心在楼顶瞟见半条跨在天台外面的腿。
她立刻把眼睛收回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过。
但天不遂人愿,尾戒忽然在小指上收缩,示意她注意周围即将产生死魂。
林秋:……好巧啊,你说的是我头顶上的那个吗。
没办法,命运书给的指示是逃不掉的,她只好捏了捏眉心,准备开始工作。
天台上风猎猎地吹起任静雨的衣摆和头发,女孩葡萄一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只是眼睛里完全没有年轻人的神采,满是孤寂与空洞。
下一秒,她身后蓦然响起一个微哑的声音。
“想好了,跳下去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林秋看着栏杆上单薄的身影,到底还是没忍住劝了一句。
她不该说这句话的,说完她就后悔了,随意插手他人命运是大忌。
都怪这女孩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太像了,以至于恍惚中竟然把她看成了她。
林秋尴尬地搓了搓手:“没事没事,你跳你的,千万别受我的话影响。”
“……你明知道从来就没有什么回头路,”女孩摇摇欲坠地坐在栏杆上,面露凄然,“从我加入你们的那一刻开始。”
“?”林秋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命运书显示女孩并没有什么信仰或者加入过什么组织。
“有人逼迫你自杀吗。”她压下声音,显得严肃。
女孩猛地回头,林秋看见她惊恐的神色。
惊恐?林秋哽了哽,她看起来很吓人吗,能让一个试图自杀的人瑟瑟发抖?
“你是谁!”
“当然是来收你小命的人咯。”林秋微微抬了抬唇角,企图让自己显得亲和,但作用甚微。
任静雨甚至松开了抓着栏杆的一只手:“不是你,不该是你的。”
林秋扶额苦笑:“那确实,我本来也不是负责这一片的,都怪我眼睛乱瞟。”
这小姑娘知道的还不少,居然还能确切的知道来勾魂的阴差不是她。
任静雨摇了摇头:“算了,都一样。”
然后转头,干脆利落地一跃而下。
林秋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究竟是为自己多出来的工作感到疲惫还是惋惜于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她走到天台边缘,扶着栏杆向下看去。
女孩静静地躺在地上,脖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过去,鲜血自她身下蜿蜒而出,如同鲜艳的玫瑰。
她大大的眼睛圆睁着,像两颗孤独的星星,被遗失在寂寥而宁静的黑夜。
阳光灿烂地播撒下来,尽情地散发着它夺目光彩,更显得笼罩在高楼大厦阴影下的她万分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