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嘞个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林秋一边表示自己的歉意，一边赶紧向旁边跳开。
她是好意，但司机差点被这大力一脚踩得对折起来：“啊——”
他捂着肚子在地上又滚了两圈才佝偻着爬起来：“你……”他眼神幽怨地看着林秋，“我跟你有仇是吧。”
他其实想骂人来着，但想了想自己的艰难处境，还是勉强忍住了。
“嘿嘿，阵法的问题，阵法的问题，相关问题已经在改进了，下次一定争取让您有个更好的体验呸……”
我在说些什么呀。
林秋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真是什么都往出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不过地府的人性化服务确实有待加强，这么多年，一点改进都没有。
林秋一开始进入地府供职的时候，在酆都城内正经做了一段时间售后客服。
十多年前就有很多游魂来找她投诉这个传送阵错位的问题，到现在还没修好。
这个传送阵大概属于科研人员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半成品，在传送过程中阵法内部空间存在不时的上下颠倒和剧烈摇晃。尽管阵门开启前会掉落语音提示，但依然还是有人不把它当一回事。
有捧着传家宝来给祖宗献祭摔碎了自家传家宝的；穿着珠光宝气寿衣想下来显摆一圈下来结果因为晕车吐了一身的；捧着骨灰要带去下世的再用结果阵门一开四脚朝天把骨灰扬了的；甚至还有过一桀骜不驯的个天才，在知道了传送阵这个特性之后，趁机一头把押解着自己的阴差创了个老眼昏花肋骨骨折然后溜之大吉……
总之来自阴间各界的投诉电话24小时一刻不停向后勤部售后科猛烈轰炸，威胁辱骂，人身攻击比比皆是。
虽然这份摧残身心的工作只持续了一年的时间，但还是给当年那个不会说“fuckyou”又手无缚鸡之力的林秋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后来听到的一切吵闹声音都会引起她极度的反感和不适，需要立刻解决掉噪音源。
当然，过去养成的习惯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改掉的。
尽管林秋尽力让自己忘掉这个“I’mficomhankyouandyou”式的刻板回答，碰见有人提起传送阵相关话题，她还是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标准的金牌客服一百句。
“什么？怎么个意思？”中年男人揉着自己外突的肚子，呲牙裂嘴地开口。
然后蓦地收声。
“干……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是说错什么了吗……”
林秋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毫不客气地抽着绳子走得飞快，把原地望天摸不着头脑的男人带了个趔趄。
“屁话真多。”
……果然是个阴晴不定的女鬼……
司机闷闷地哼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跟在她身后，默默地在心里展开了想象。
有朝一日哥重获自由，手握青龙偃月刀，身后跟着小弟无数，第一个刀的就是你……
“哎呦你打我干嘛！”
“咚”的一声清响，司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想要捂住脑袋。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瓜。”
取号机旁边的骷髅守卫憋笑憋得从空洞的眼眶里呲呲漏风。
“不是你有病吧，士可杀不可辱，我跟你拼了！”他深感屈辱，举起被麻绳捆成粽子的手，挥舞着就要和林秋决一死战。
林秋紧身闪躲，顺势又往他身上套了几圈绳子，然后一个正蹬收紧绳圈。
你别说，这绳子怪长的，质量也不错。
“你聋了，问你话呢，叫什么！”林秋严肃起来，语气不佳。
命运书给她派任务的时候她只略略看了一眼抓捕概要就动手了，压根没想着要看看他的名字。
反正只是一个过客，也没必要了解多少，带给牛头马面他们自然会核实他的身份，给他找到最合适的去处。
难绷的是……
林秋牵着喃喃自语的滞留鬼走到城门口。
好家伙，现代科技真是日新月异，林秋上一次从酆都离开的时候他们用的还是人工闸机，检验过身份后手动开门放行，现在已经变成自动检票式的了，看守者的数量也大大减少了，门口只留下几个看起来崭新的骷髅架子。
因为某些原因，她这张脸在阴间虽然不能说是人尽皆知，但十只阴鬼里也至少有八九只都认识她。酆都城门口检查的兵士每次远远地看见她拽着小鬼靠近，就会提前把大门打开迎她进来。
十年之间她来来往往也就习惯了这样，以至于被拦在入口的时候她人还是懵逼的。
她看看骷髅兵士，兵士黑洞洞的眼窝也看向她，二者相对无言。
未几，那兵士伸出自己光滑得能反光的手骨：“你的路引呢。”
所谓路引，长长三尺、宽二尺，以粗纸印成的一张通行照：上面印着“酆都天子发给路引”、“普天之下必备此引，方能到酆都地府转世升天”，上方印有阎罗王的图像，下方印有“酆都天子”、“酆都城隍”和“酆都县府”三个大印。
据说人死之后，要到阴间去报到的幽灵就得手持这张阎罗王所发的通行护照，在经过看守鬼门关的小鬼检查过后，才得以进入鬼国。
从前，许多生人为了替自己留一条后路，为自己的身后事打算，都会来到酆都购买路引，希望死后能够早日超生。因此，酆都的路引大大畅销，甚至连东南亚国家的人民都千里迢迢为此而来。
但林秋活着的时候从来都是大摇大摆的直接进门，门口的骷髅架子们看见她来了，也不会特意问她带回来的阴鬼索要路引，更别提她死后，还没来得及飘到酆都境内就被谢白捉回人间当差了，所以对这东西一点概念也没有。
她甚至习惯性地敲了敲对方的头盔，笑着调侃了一番：“说什么胡话呢，赶紧把门给我开开啊。”
兵士大怒：“好你个生魂，胆敢不尊阴差，找死！”
他举起手中的M4A1，枪口对着林秋的脑袋晃了一下，试图恐吓她。
林秋被凶了一下，咂咂舌，倒也不恼。
看着那截专门打了蜡的手骨就知道了，这士兵是个新人，才上任没两天，自然不认识她。
林秋轻轻拨开枪口：“别总拿它吓唬人，万一有一天走火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害怕就快点走开，后面还有一大堆鬼排队呢。”士兵轻哼了一声，感觉自己仿佛是维护了公平正义的超人。
林秋倒是对那支枪无感，但是，她耸了耸肩最大的问题是现在身上没带相关证明，恰好今天这个日子又赶上了员工通道门禁半年一次的维修。
“好吧，”林秋无奈地叹了口气，“取号机在哪，我去排号。”她四处打量着。
“那边那边，快去，别在这挡着别人投胎的道。”那个士兵略略指了个方向，然后大幅度地挥着手驱赶林秋，骨头碰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
林秋呲着牙跑开了。
这声音真让人头皮发麻。
看着林秋离开的背影，骷髅面无表情的头骨向旁边撇开：“切，又是一个想蒙混过关的穷鬼，休想逃过本大人的火眼金睛。”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