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回来了?”门口的骷髅士兵轻声嘀咕着,稍有诧异,“可别是拿的假号码的吧。”
尽管他才上任不久,但在两天的时间里,他还是见过几个试图鱼目混珠诡计多端的游魂。
他把三只鬼崭新的号牌捏在手里,看了看另一张饱经沧桑的路引,又怀疑地看了看林秋。
“你这不会是从谁那偷来的吧。”
林秋:……什么叫偷,你这人说话说得真难听。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魂游天外的牛瘸子,见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林秋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挺直腰杆。
“盗亦有道,况且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被我轻易偷了去,你说是我偷来的,有证据吗,有人报警说自己丢了路引吗?小心我告你诽谤!若是有,失主在哪,你指给我看?”
一席话说完,她悄悄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不过是借来用一下而已,况且牛瘸子也再用不着它了不是吗。
那卫兵看她说得咄咄逼人、底气十足,气势上不由得弱了几分,他磨了磨牙,小声开口:“不是就不是,我就是问问。”
其实他心里也拿不太准,如果不是偷来的,那么眼前的这个女孩就毫无疑问的出身于富贵人家。
刚刚他只想赶紧驱赶身边徘徊的烦人游魂,没自己观察过眼前的女孩,如今定目细视,才发现她周身气度不凡。
他捏着号码牌的手微微出汗。
能与阴差如此熟稔,被拒绝后又在短时间内拿出这么多财富兑换号牌,恐怕家里在地府也是人物。
他既不想放没有资质的魂灵进城,又不愿意得罪这城中的显贵,秉持着众生平等的原则才多嘴问上那一句,谁承想一不小心激怒了这位大小姐。
看着林秋甩下票子一拖三就要进城,骷髅士兵犹豫再三,还是张嘴讨了个饶:“您见谅,我们这也是按规矩办事,不是故意要与您为难。”
林秋本来都已经打算好了,把他们三个捆在一起丢进城里,联系牛头马面来接一下货就行,谁知牛文身上还能掉出路引这种意外之喜。
看着卫兵的态度由晴转阴,她放松下来。
心情好了,语气自然也跟着上扬:“没事没事,你这也是对酆都百姓负责嘛。”
卫兵怔了一下,连连点头表示认同,把自己的骷髅架子晃得嘎吱响:“是的是的。”
要是皮肉未腐,林秋或许还能从他脸上看出些激动的神色。
他从小就立志要当一个对人民有用的人,
林秋高冷地端着大爷的架子,一摇一晃地走了。
其实她心里还是有点慌,所以第一时间跑开了。
笑死,这家伙可别一会在追过来。
林秋一路小跑,拖家带口地跑到了奈何桥边,这是牛头马面下班后常来喝酒的地方。
她放眼望去,猎猎的腥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荒草随风倒下,远处连绵的山峰产生遮天蔽日的黑影,山脚下却是飞甍直射着的如血的日光,飞檐之下又是另一番诡异的景象,接天的古柏仿若狰狞的鬼爪,剧烈地摇晃着咆哮着就要向人扑来。
奈何桥上烟雾缭绕寒气逼人,林秋只是站在桥边,也能感觉到阵阵的阴风。桥上站满了形态各异的无穷无尽的鬼魂,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垂着头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审判,桥下本是万丈深渊,可如今正剧烈翻腾着着暗红色的血水,水里时有厉鬼尖叫咆哮,伸出利爪企图将桥上的阴魂牵拉入水,与自己共同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林秋愣住了……
孟婆热闹喧嚣的酒摊呢?摊位上划拳赌钱的牛头马面呢?以前熙熙攘攘的鬼群都去哪了?
阴风刀子似的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周围一片寂静,连鸡都不叫一声。
周大成跟着她飘了一路,精疲力尽地一屁股坐在地下穿着粗气。
尽管他是只鬼,但周围的景象还是让他感觉毛骨悚然。他用屁股蹭着地面,悄悄往林秋身边挪动。
“咳,那个,请问啊,你这是把我们带到哪来了?”
林秋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其实很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却不知从何说起。
那间孟婆偷工减料用茅草搭的酒肆,早就禁不住狂风的洗礼,被吹翻了顶盖,只剩里面几个空坛子里酒液来回摇晃,身边的旗子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孤零零地伫立在那。
往日笑意盈盈躺在那调笑的孟婆也不见了踪影……
“啊——救命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波涛汹涌的血河里传来,林秋警惕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声音转过去。
一节白净的藕臂从血污里伸出来,浮浮沉沉地飘摇在他们面前。
看样子应该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林秋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周大成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不顾身上的束缚,着了魔一样大步向前跨去,妄图以一己之力救出那个失足落水的倒霉蛋。
林秋抽着绳子将他一把拽回,她皱起眉头:“你疯了,直到她是什么东西吗你就敢救,当心直接把你拖进十八层地狱让你永世不能超生。”
这种把戏她见多了。
她看着那截雪白的手臂,记忆忽然回溯到了多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