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林秋一路猪突猛进,很快就到了酆都城门口。
乐正180°转着脸在人群中扫视,一边按住试图在地上阴暗爬行的牛瘸子,一边分心查看林秋的踪迹。
虽然城外的队伍排得乌乌泱泱,但乐的大白脸盘子还是在一众偏透明的灵魂中显得格外瞩目。
前面还有两个灵魂正在待检,林秋一路小跑颠过去:“你这时间卡得挺死啊。”
她自然地接过捆着周大成的绳子和牛瘸子破破烂烂的衣领,顺嘴问了一句。
“他俩有什么异常吗。”
说实话,林秋一点都没想过乐真的会跟她说点什么,她甚至都已经想好自己如何把她收进口袋才能不显得那么引人注目。
但她居然还真的从怀里努力掏出了一张脏兮兮的大纸片。
“回主人的话,这是从牛文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林秋微微诧异,牛瘸子身上能掉下什么东西,不会是什么用过的膏药碎片吧。
牛瘸子也露出震惊的神色,他穷得铃儿响叮当,身上连一件能完全蔽体的衣服都没有,哪会掉出这么大一张纸!
林秋迟疑地伸出两只指头掐住纸片的边角。
那是一张画着奇怪咒文的符纸。
长三尺、宽二尺的粗纸,上面印着“酆都天子发给路引”、“普天之下必备此引,方能到酆都地府转世升天”,底下还盖了“酆都天子”、“酆都城隍”和“酆都县府”三个大印。
想都不用想,这应该就是进城的凭借了。
可是……
林秋从空间里拽出自己现场在取号机那取的号码牌。
这完全不一样嘛!
她手里的卡片只是印了姓名、号码主人在机器前抓拍的高清无美颜效果的丑丑大头照、号码和出号时间。
为了方便查看二者的不同,林秋把两种纸片放在一起对比,不知怎么给牛文产生了一种要抢他东西的错觉。
他大吼一声,发现发不出声,于是改用自己好的那条腿蹬踹林秋小腿。
林秋手臂伸直,一下把他支出老远:“别闹,我看一眼就还给你。”
这东西在林秋这还怪稀奇的,她仔细端详了片刻,俯下身子问牛文:“诶,牛瘸子,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
牛瘸子当然知道,他在这酆都门前徘徊了几十年了,多少次看着别人揣着路引径直进入酆都城,嫉妒得简直要发疯。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但它简直是他简直是梦寐以求的解脱。
有了这份路引,他就能摆脱这副该死的丑陋样子重新投胎,没准能投到一个不错的人家,再换上一幅俊美的壳子,一定能开启一段不错的人生。他一直这样期盼着。
但现实却是他多少年徘徊在重生的边缘,作为黑户日夜逃避着巡警的排查,妻离子散,只能依靠着个坑蒙拐骗的算命摊位苟延残喘,一直攒不下进进城的门票……
他恨呐……
这时忽然有人说,他后背上一直贴着一张路引,他欣喜若狂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崩溃,那张路引落在了那个跟自己又仇的阳无常手里,拿回来希望渺茫。
他只能寄希望于林秋不知道这是什么。
所以当林秋弯下腰问他问题的时候,他干脆利落地回答:“这是我的传家宝,你拿着没用,快还给我。”
看着林秋神色犹疑,他心下暗暗着急,若是给他一炷香的时间,嘴上非要燎起个泡不可。
谁知那渗人的小姑娘忽然开口:“主人,这是阴魂进酆都城的路引。”
一时间,牛瘸子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林秋直起腰板,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乐的头:“乖,我知道,我只是很好奇他为什么有路引却迟迟不进城投胎,偏要在这外面瞎晃,一晃就是几十年。”
说实话,当时她在阴间苦寻牛瘸子意欲打击报复的时候,还真的在地府机关查过这家伙的命运书,那书简只记录了他这一世的种种因果,结果并没有显示他近期投过胎。
但这张路引,林秋食指在上面弹了弹,溢出的灰尘几乎要让她得矽肺病。
她把路引拿的远了点,低头咳嗽了两声。
这张破烂纸片看着皱巴巴的,显然是已经在他背上粘了很久了,跟随他日复一日地在酆都城外徘徊,度日如年。
这家伙八成也是才知道。
不过,林秋扫了一眼四周,现在的阴间还真是冷暖自渡啊,这张路引明晃晃地贴在他身后这么多年,竟也没有一人提醒过他。
她垂下眼睫,假装同情地看着牛瘸子:“无论生前还是死后,你混得都好差啊。”
牛瘸子简直是怒不可遏,他知道自己混的很惨,不,已经不能用惨来形容了,混的最差的时候,他简直是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但他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却又在此刻不合时宜地熊熊燃烧。
牛瘸子大张着嘴,睚眦欲裂。在这一刻,他的灵魂似乎都被什么东西撕扯着,他能听见自己歇斯底里的大叫回响在整个阴界上空,像个不能自控的疯子,但现实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发不出任何声响,周围的群鬼也都无一例外忙着自己的事情,无人问津。
只有自己的仇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于是他脑子轰的一声巨响,开始缺氧,眼前空白一片……
前面的两个人已经因为手里没有路引被那打了蜡的骷髅一杆子挥走了,林秋冷淡地收回了目光,放开已经毫无逃跑欲望的牛瘸子,脚尖发力,将他往前踢去。
周大成乖顺地跟在她身后,尽力把自己胖胖的身体缩到最小,以免引起林秋的注意,那股可怜劲活像是见了饿狼的绵羊。
他就说这人不像什么正经的阴差,竟然随意动用私刑,当然,他身边那位被拔了牙的纯属是自作孽不可活,撞到枪口上来了。
林秋从戒指里掏出任静雨,把她身上挂着的魂锁捏在手里,一路放风筝似的遛了进去。
“喏,四个人的号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