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大家都在啊。”林秋把手里的钟意顺手放在地上,走上前去。
“啊,秋大人……”注意到身后的林秋,围成圈的阴差们立刻在中间让开一条路,有人显出意外的样子,也有人略微心虚地跟她打招呼。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她应该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但她并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和他们深入讨论。
环视了一圈,不见余峥的踪影,林秋摸了摸下巴。估计这小子打了牛瘸子一顿之后自觉不妥,怕她批评,早就偷偷溜走了。
林秋曾经在这里工作,有那么一段时间负伤修养,那段时间里,她无聊到在拘魂殿里四处打圈圈,偶尔看见一些不合规定的操作,会立刻指出来要求改正。
“这个……只是个美丽的意外……”其中一个清瘦的男孩悄咪咪地瞥着林秋的脸色解释道,“这个……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不是我们弄的……”
话音未落,他身后立刻冒出一只砂锅一样大的拳头朝他的脑袋上敲了下去,林秋听见有人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警告。
“闭嘴,蠢死你算了,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偌大的拘魂殿里,常有无处安置的游魂到处飘游,一般来说只要它们不自不量力地跑出拘魂殿的大门,或者没有上级领导下来巡视,众阴差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它们去了。
就连此时此刻,围在大厅中央看热闹的鬼群里,也不乏一些好奇的游魂,楼上甚至有好事者扒着栏杆把半个身子吊在外面凑这个热闹。
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完好无损地下到阴间,鼻青脸肿者有之,粉身碎骨者有之,面目全非者更是常见。这个家伙要是不说,牛瘸子只会是这些普通阴魂中的任意一个,平平无奇,毫不起眼。
刚刚参与过群殴牛瘸子的阴差们也不免向那个胡乱说话的家伙投去幽怨的目光,估计他下了班之后一顿胖揍是免不了了。
“哼,”林秋从鼻子里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唇角微微勾起,她走到牛瘸子面前,伸出脚尖踢了踢他,“还活着呢,”她又转向凑在身边看热闹的那群鬼差,“力度不够啊。”
“啊???”身后有一个心理素质不是很好的家伙,听了林秋的这句话之后蓦然抬头,手一抖,差点把保温杯里的开水洒到林秋身上,似乎是没想过一向恪守规矩的她会这样说话。
“啊什么,很惊讶吗?”林秋拽着牛瘸子的衣领把他从地上立起来,顺手抽了他两个耳光。
一时间众人均是一惊,齐刷刷地向后退了一步。
牛瘸子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的脸无力地向侧边歪去,似乎已经无力反抗。
“我今天把它带回来就是为了要教各位一件事情,”林秋抬起眸子,眼里是一片冰冷,“规矩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她顿了顿,眼中存着的是化不开的冰雪,“如果它不能及时地为受害者讨回公道,那这件事我们大可自己亲自动手来做。”
众人不明所以,但大多数都点头附和。他们也知道与此事有关的叶含山叶大人,因为这个拎不清的游魂受到了多大的牵连,付出了怎么样惨痛的代价,以至于到现在为止都不能重新恢复到从前。
但林秋要说的话不仅仅是如此,她弹了弹指尖:“但规矩之所以存在,必然有它存在的意义。一码事归一码事,刚刚有谁动手了,自己站出来。”
众人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无敢出者。
林秋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唇角扬起一抹满意的笑意:“我应该说清楚了,动手的人自己站出来,我不是很希望由我亲自来揪出你们。”
但传闻归传闻,说的再可怕,也不过是无凭无据的一句空话。依然有一些胆子大的新人目露不满,狂妄地看着林秋,脸上仿佛写了几个大字——我就是打了你能怎样?
但鬼群中有一个小胖子,自打林秋站到群鬼之间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在轻微的发抖。
他刚刚好像也跟着一些不知道为什么而愤怒的阴差踹了那人两脚,要是追究起来,他肯定脱不了关系。
小胖子叫胡礼,刚刚上任不久,对林秋的认识还只停留在同事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中。
在那添了油加了醋的传闻中,林秋是一个恪守规则到极致的恐怖女魔头,没事的时候就经常游荡在拘魂殿之中。若是有人被他发现不遵阴律,不守法则,那他惨了,他将会面临意想不到的严苛处罚。
但他哪里知道,这些传闻都是范玄和她那些老同事们搞的鬼。
一开始他们只是为了吓唬一下那些不听话的新人,创造了一个极端专制的恐怖主义形象,同时也让他们加深了对林秋的印象。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三人成虎,林秋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一个笼罩在拘魂殿上空的巨大阴影。
且不论林秋怎么想,她目前还不知道这件事,这个传闻的发起者曾为此感到非常骄傲。
在现在的地府,若是碰到难相与的硬茬子,关系到谁做错了什么,别管他有多狂妄,只要威胁道“秋大人在你身后”,那人就必定乖乖的堰旗息鼓。
当然,现在他可不敢在林秋面前提起这件事。
此时他正为了躲避风头把脑袋死死地塞在工位前的挡板下,活像一只把头埋在沙子里躲避危险的鸵鸟。
当时这个传闻被编出来之后,不知怎么被范玄得知,林秋不在,她倒是借着这个亦真亦假的说法假冒林秋的样子多次出入拘魂殿,微服私访,搜集了一堆地府阴间分部不如阳间分部的证据。
当然,范玄这个人向来是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在拘魂殿里闲逛的过程中,看见有很多不遵阴律的阴差,正自以为是地按照自己的方法行事,于是深感不妥,顺手处罚了好几位当时显得气焰很嚣张的新人,把林秋这个坏人的形象坐实的死死的。
据说某次季末评比的时候,她由此扯出了一连串的证据,在阎王爷那给地府的阴间分布挑了好大的刺儿。
林秋本人要是知道自己去世后被别人如此抹黑形象,恐怕就要去医院看一看腰了。年纪轻轻就背上了一口这么重的黑锅,对身体发育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拜托,她又不是范玄第二,没有什么变态的每天以惩罚人为乐趣的爱好,也没有那么空闲,天天在拘魂殿里晃荡。
胡礼本来就已经很害怕了,现在林秋还说要亲自动手揪出刚刚殴打了犯魂的人。
他身上的肥肉立刻抖了三抖,心虚地瞟向周围。看得出大家都对她心怀恐惧,不想承认,却又不敢不承认。
时间过去了半分钟,终于有人作势向前迈出了一步。
胡礼心里一喜,只要大家都承认,法不责众,他就不信林秋还能重重的处罚他们。他飞快地迈出了一步,活像个肉弹战车一下子弹到了最前面,林秋面前。
“嗨……”他尴尬地举起手打了个招呼,“您好,我是胡礼,我……”他蓦然消声,林秋摸了摸他的头。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