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能直接当场拒绝，身边那么多人看着呢，这里面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参加这个宴会是为了来抓她的错处，于是冯予薇只好面色难看地打了个哈哈：“哈哈，还是聆秋头脑灵活，没事，妈早就给你准备了改口费，一会你和寅礼婚礼一成，妈就给你。”都不用仔细看，但凡是个眼睛看得见的，都能发现她眼里的威胁已经呼之欲出了。
林秋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咄咄逼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想要混淆这两者的概念，但补偿金是补偿金，改口费是改口费，怎么能混为一谈，你是不是想少给钱？”
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接，不仅冯予薇不知道接什么话，身边看热闹的宾客们也都愣住了。和善的面具带久了，他们的意识里完全不存在这种尖锐直接的交流方式，因为公认的，这会让他们显得很粗鲁、不懂礼节、不配生活在这种衣冠楚楚的上流社会中。
“其实你到也没必要绕这么大弯子，我刚刚说过了，你要是不想给钱，直说就好了，我会原谅你的，没事的，但你绕着弯子搪塞我，难不成是既想少给钱，又想得到一个爱护晚辈的美名？那也太扯了，我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话音还未落，人群中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身体下意识地嘲笑了一下然后理智又深觉不妥，于是把后面的大笑声生生憋在了口腔里，只留一些捂不住的漏气声音。
“想笑就笑呗，又没人能报警抓你，其实我也觉得这事蛮搞笑的。”林秋冷着一张脸接话。
她本身长得就冷漠阴森，如今面上不做表情，看着有一种冰冻三尺的错觉，仿佛她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再多说错一句话她就要从藤质的躺椅上跳出来打人，手里紧握的高跟鞋就是最好的武器。
那人本来觉得好笑，但林秋冷着脸说了这一番话，空气里快乐的气息瞬间就消失了，偷笑者尴尬地抿了抿嘴唇，神情又重新变得严肃。
林秋：？？？怎么不笑了。
幸好她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否则气氛可能又要更低沉一些。
“不是，那个聆秋啊，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冯予薇还下意识地端着长辈的架子，但看着林秋无动于衷的神情，又觉得这时候自称“妈”会给人一种上赶着有求于她的感觉，于是磕磕绊绊地换了个称呼，“这两份红包当然都是要给的，你是嫁进我贺家的媳妇，别的不说，怎么能让你在金钱上受委屈……”她PUA的话还没说完，刚开了个头，就被林秋打断。
林秋把右手拎着的鞋子换到左手，右手前伸，掌心摊开向上：“那给钱。”目光真挚。
冯予薇：……
冯予薇深吸一口气，身体晃了三晃，她一把抓住椅子的扶手，到底还是维持住了脸上摇摇欲坠的笑容，商量道：“我今天出门只带了你的改口费，但今天在众位贵宾的见证下，我答应你，用我的信誉作为保证，许诺你的东西我改天会一分不差的送到你手里，这样行吗。”说到这，她已经是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了。
冯予薇简直悔不当初，她今天跟她说这么多话干嘛呢，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就应该叫她来第一句就直接说重点，省的与她纠缠不清。现在好了，她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自打她勾搭上贺文山后，就再也没有过这样难堪的时候，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当众羞辱，这么多年没受过的屈辱都堆在这一天受尽了。
从前她与商界名流相处时，由于贺家在商圈的地位可以称得上是龙头老大树大根深，各家多少都要仰贺文山鼻息生活，所以一向都是她受人尊敬，就算是羞辱，也都是她来羞辱别人，哪成想这乡野丫头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完全不把贺家放在眼里，当众折辱于她。
就在这时，林秋点了点头，似乎是同意了这个解决办法。
冯予薇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以为这就已经是做事没有情商的极限了，再怎么样，顾忌着事情闹大了会让外人看笑话，林秋会有所收敛，但她到底还是不够了解林秋。
只见眼前的女孩把那只伸出来的手缩回了宽大的裙摆里，当众不雅地在里面掏了掏，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冯予薇皱眉：“聆秋，你怎么能在外面就这样表现，快把手拿出来！”
林秋白了她一眼：“急什么，等着。”
冯予薇的精神有一瞬间的错乱——我是谁，我在哪，面前是谁，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还没错乱完，林秋手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弹射起步，笔直地向她脸上袭来，或许马上就要重重地砸在她的额头上。
“啊——”她下意识地双眼紧闭，失声尖叫。
预想中的触感并没有落在她的额头上，或察觉有任何脏污的笔迹洇湿她的衣裙。
冯予薇睁开眼睛，身侧的保安手里正抓着林秋丢过来的“暗器”，那是一只没有笔盖的走珠笔和一张规格正确的欠条。
林秋首先肯定了保镖大哥敏捷的身手，她竖起大拇指：“反应真快，职业素养非常高！”
然后又皮下肉不笑地跟冯予薇道了歉：“不好意思啊，劲使大了。”
最后冲着一脸疑惑的冯予薇解释道：“我同意分期付款，但你要先把欠条打好，省的到时候赖账，那就不好办了。”
冯予薇面部肌肉不可控制地抽动了两下，看她的脸色，估计心里已经把林秋家祖宗十八代挖出来轮番骂了个遍，但碍于棉籽，她还是把这些话都憋在了肚子里，神情僵硬地开口答应：“……好。”
她不情不愿地写下自己的大名，然后示意报表把纸条交给林秋。
“不用拿过来，扔过来就行了。”林秋看他要往前走，马上制止道。
保镖看向冯予薇，她立刻点了点头。
她现在算是怕了这个万聆秋了，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能顺着她就顺着她吧。
林秋接住欠条，满意地收进空间里。当然，这一切都是在裙摆的遮掩下进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