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予薇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她心说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这种场合挑衅她。
她抬头望去,林秋正手搭凉棚眯着眼睛看着她,一脸的不耐烦。
冯予薇:……怎么忘了现场还有这个祖宗。
经过刚刚的交锋,依她对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丫头的了解,若是不立刻满足她的要求,天知道她会在这个社会各界名流聚集的地方做出什么样的放肆举动,狠狠地丢一把他们贺家的脸。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面对这个颠婆,她是绝对不会向恶势力妥协的,但今天场合特殊,她实在不敢用贺家的名声开玩笑。
于是冯予薇只能不情愿地招了招手,催促道:“拿两把,没看见少夫人也在这晒着吗!”
林秋满意地点了点头:“没错。”
冯予薇:……你还在这摇头晃脑地点评上了。
她对这个顺杆就爬的儿媳妇表现出一百分的无语,但当务之急还是在媒体面前塑造一个关爱小辈又顾全大局的完美贺家夫人形象,于是她拽住贺寅礼的轮椅把手,阻止他向后退的动作。
“这是你父亲询问了好几位大师又反复挑选最后才确定的时间,大师说你体弱,在这个时间点内成婚能够增加你体内的阳气,让你以后身体变得更健康,也能阻止一些坏东西趁虚而入伤害你。”她假模假式地抽泣了一下,“妈光顾着给你布置婚礼了,居然忘了嘱咐他们在这打两把伞,都是妈的错,害你受了这么大苦……”
周围众人看到贺家夫人如此垂泪,深感做后妈的不容易,于是纷纷出言安慰。
“没事的,贺夫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备一场婚礼,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是啊,听说这婚礼的所有事项,事无巨细都是贺夫人亲手操办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百密一疏也是自然的,不必为此过于自责啊。”
“再说了,贺少爷看着也没有太大的事,而且医生马上来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自己的见解,都是清一色地体谅冯予薇。
她暗中笑了笑,看着一言不发的贺寅礼,正打算继续添上一把火,最好是让大家都觉得贺寅礼得是个脾气古怪的人,理不饶人欺负自己识大体的后妈才好。
她涨了张口,话到嘴边,一只苍白的手忽然拦在了她面前。
“你有这磨叽的功夫,医生都把他治好了,说的好像挺好听的,他快咳死了你也不让道。”
林秋比冯予薇高上半个头,此时二人离得很近,冯予薇抬头就能看到林秋半掩的漆黑眸子,里面盛着的是无尽的冷意。
林秋的冷并不是为了贺寅礼着急,实在是她感觉自己再在这站一会直接就可以腐烂生蛆然后当场升天了,根本用不着别的,而这个啰嗦的老太婆和她的保镖正好挡在她的下台必经之路上,把那围得密不透风,让人想悄悄溜走都没有办法。
于是她提起自己半径为一米的坚硬裙撑,左拱一下右撞一下,活像一只冲出包围圈的狗熊(还算美丽版),愣生生为自己开辟了一圈能呼吸的空间。
“让一让,我下去。”她蹬着高跟鞋健步如飞地下了台。
“哎呦!你这孩子!”冯予薇被撞的一个趔趄,张嘴就想呵斥林秋。
但想到那些媒体恨不得怼着她脸拍的镜头,还是默默地咬了咬牙,重新回去关心自己的后儿子。
“万聆秋,你丈夫还在这,你要去哪!”身后是嘴欠的杨岚和万怀诗母女。
林秋正站在树荫下舒服地乘着凉,闻言抿唇:显着你们会说话了是吧,人家正主都没说什么,死孩子眼睛真尖。
“我能去哪,当然是下来给医生让位置,好让他能去看看贺寅礼啊,不然他一会没被晒死也被念叨死了。”
医生正站在包围圈外,被固若金汤的人墙防得密不透风。他着急地垫着脚往里面看去,贺寅礼的面色已经被剧烈的咳嗽咳得发红,显得奄奄一息,好像马上就要嗝屁了似的。
他又看了看场地里本来应该最关心贺寅礼的两个人,一个翘着脚倚着树在树荫下乘凉,手搭着凉棚正看热闹似的往这边张望,半点看不出担心的样子,另一个虽然看起来很着急,哭得哭天抢地肝肠寸断,但死死堵着通道让他过不去,也就不能及时治疗贺寅礼。
媒体们更是跃跃欲试地想挤上前去一探究竟,说难听一点他们估计恨不得贺寅礼当场死亡,然后抢到一手资讯,立刻自己独家爆出贺家大少婚礼当天暴毙,抢占新闻头条。
医生:……搞了半天,这整场婚礼里,只有我最关心贺家大少的身体健康了。
没办法,他是这场婚礼的主要负责医生,若是贺寅礼在这个时候没了,别说工资了,贺家能不能放过他小命一条都是不确定的事,没准哪天半夜他正美滋滋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眼前一黑,贺家的打手一闷棍就把他送上西天。
想到这,他的脸色黑了几分。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希望他好,但也别牵连我呀。
医生还是非常珍惜自己的小命的,于是他倒退几步,假装自己刚刚从场地的另一边长途奔袭而来,一不小心没刹住车,他一鼓作气助跑冲上前去,把那个置他的职业生涯于不顾的贺家夫人创飞,一个滑跪来到贺寅礼面前,行云流水地给他戴上听诊器,开始诊断。
他听见贺寅礼的呼吸声此刻显得异常沉重而艰难,每一次吸气与呼气之间,都伴随着一种令人心痛的声响,宛如老旧的破风箱在艰难地工作。那声音,断断续续,时而低沉嘶哑,时而尖锐刺耳,充满了年深日久累积的病痛的折磨。
每当他试图深呼吸,胸膛起伏之间,那破风箱般的声响便更加明显,仿佛每一口空气都要经过无数阻碍,才能勉强进入他那疲惫不堪的肺部。他的脸色因呼吸的费力而变得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也因缺氧而微微颤抖。
林秋从缝隙处看着他的精彩演出,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妈的,这家伙的霉运不会就是本来想装窒息,结果真窒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