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生气也不能这么说话啊,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家孩子呢。”
“她说什么万聆秋只能捡万怀诗不要的东西,这是两个女儿区别对待吗?”
“难不成……”人群中有人大着胆子猜测起来,“其实贺家与万家的婚约是贺寅礼少爷和万怀诗小姐,只是万家夫人不想让自己更疼爱的女儿嫁给……”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显然心里都已经有了判断。
万家夫人嫌弃贺寅礼手中毫无权势,身体又不好,担心自己的大女儿嫁入贺家后一是没有地位受人欺负,二是没有光明的前途,没准哪天那个常年泡在药罐子里的贺家大少爷贺寅礼经风一吹,嘎嘣一下就死了,还要害得她女儿背上一个克夫的坏名声。
而这个最近才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亲生女儿”万聆秋,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毕竟这么多年来,万家夫妇很少将她带出来在公众面前露面,上一次在公共场合看见她都已经是都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年来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毫无音讯。甚至于万家夫妇这么多年以来对外宣称的一直都是家里只有一个女儿万怀诗和一个儿子万熙川。
当年万聆秋完全消失在大家视线里之后,曾经有人在客套言辞之间询问过那个总是抱着自己的玩偶,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的女孩,但当时的万家夫妇显得又抗拒又慌乱,言辞犀利地转移了话题,对自家的二女儿一笔带过,后来就没有人再对她问津了。
直到最近这个女孩忽然冒出头来,宣称要和贺家那个同样没有存在感的少爷联姻……
众人神色各异,显然是心里各有考量。
但杨岚对自己的两个女儿厚此薄彼这件事大概就是确定了。
“作为母亲,应该一碗水端平,怎么能这样明显地区别对待呢?况且这两个孩子还都是她亲生的。”
“要是从小就一直被这样忽略,那可怜的小聆秋心里得有多难受啊。”
林秋看了一眼那个同情地看着她的夫人,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
其实要说一点不难受,那是骗人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杨岚的女儿,从小到大,自己的妈妈好像一直都是只喜欢姐姐,不喜欢她,后来有了弟弟,就是喜欢姐姐和弟弟,不喜欢她。
小的时候,她一直很执着于从父母那里获取和姐姐弟弟一样的关注,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这么讨人厌,于是她总是在深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时候,抱着她的小兔子玩偶悄悄溜进父母房间,也不声张,只是安静地看着父母怀中姐姐和弟弟恬静的睡颜,欣赏着他们一家四口和气的场景,闭上眼睛,想象自己也是个被父母宠爱的孩子,正毫无防备地在他们怀里睡得香甜。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一边恨着父母的不公,一边又渴望得到他们的宠爱,两种矛盾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冲突得让她几乎爆炸,时刻感觉自己有化身为变态的危险。
不过这种难过的心情在她有了林老太和嘉文姐姐后就缓解了很多。
她也有人爱,也值得被爱。
但原生家庭带来的痛苦总是像一根长久根植在心里的毒刺,当你已经习惯了它的异物感,平时不去触碰的时候大可以通过刻意的忽略粉饰太平,但一旦有什么事牵动它,那种被抛弃、被厌恶的感觉就又会气势汹汹地卷土重来。
起码上辈子林秋的感觉是这样的。
但死过一次的人,在某些方面总该看开一点,所以现在再提起万家带给她的伤害,其实对林秋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了,只是多少还是有些别扭,但绝对谈不上“有多难受”。
但不难受归不难受,好不容易有人说些能让杨岚慌乱的话,她必然要顺坡下驴再添一把火。
看着看热闹的围观者逐渐聚集,林秋低下头,眼眶微红,咬着下唇,颤抖的声音中满是隐忍和委屈:“我知道我可能做得不够好,但我也是为了给钱医生救治寅礼腾出空间,毕竟我在台上不仅不能起到什么积极的作用,还耽误医生治疗的进程,只是……”她轻轻地抽泣了一下,“只是不知道我此举会让母亲如此生气,还丢了万家的脸,给大家带来这么多困扰……”
“我这就去寅礼身边照顾他。”她扬起下颚,让眼泪重新流回眼眶里,脖颈绷出一道倔强又流畅的弧线,转头时能让人刚好看见顺着她脸颊划下的晶莹泪珠。
林秋心里暗道:笑死我了,就你们会演,姐不会演吗?气死你们。
杨岚哽了一下,对林秋怒目而视:“你少在这装,是想借此博取别人的同情吗,真恶心!”
“万夫人,还是消消气吧,小聆秋也不是故意的。”那个刚刚用怜悯目光看着林秋的那位夫人出言制止。
林秋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她想到了经此一役杨岚的形象可能会在贵妇圈子里大打折扣,但却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这么愿意多管闲事,能在这时候站出来替她说话。
那位夫人抛砖引玉,有她开头,围观的众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万小姐也不是有意的,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重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着自己的见解,也有不愿出头者,拉着自己身边的亲密者窃窃私语。
这些乱哄哄的声音混合着贺寅礼那边着急的关切声一股脑地涌进杨岚耳朵里,她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不……不是这样的,我就是……就是气她毫不关心自己的丈夫,一时激动,所以才……”
她慌乱地向周围围观群众摆着手,示意自己其实并不是个恶毒的女人。
万怀诗白着一张脸,苦思良久,终于开了口。
“大家稍安勿躁,小秋可能是因为不太满意这门婚事,所以刚刚才在母亲对她表示关心的时候说了一些令人难堪的话,这才激怒了母亲。大家都是朋友,应该也都知道我母亲虽然性子直了点但为人并不坏,刚刚可能有的地方言辞过激了一些,但我相信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一心为了小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