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昭仔细回想着:“似乎也没提起过什么。”
她与晏祁待在一处时,晏祁更多时候都是在絮叨想要如何弥补她,鲜少提起旁人。
“他们两人交好......”
“交好?是晏祁说他与我兄长交好?”何景初像是听见笑话般,竟直冷笑起来:“果真是一路货色,都不要脸。”
晏昭不解:“什么意思?”
“我兄长从未与晏祁交好!”何景初气鼓鼓干掉手中的茶:“兄长少时有一友一敌,友乃沈怀卿这厮敌就是晏祁那厮!”
晏昭与晏祁相处时间不长,所以不能妄加评判,但这何景萧将军能与沈怀卿为友……
晏昭实在心生敬佩:“何将军少时,想来没少被沈大人坑吧?”
见晏昭懂她阿兄的遭遇,何景初开始同晏昭诉说着何景萧少时的经历:“阿兄少时不喜读书也不喜风雅之物,就喜欢钻研兵器,巧合的是沈怀卿这厮也喜欢,据说两人是志趣相投才渐渐成为挚友。”
可别人家挚友肝胆相照两肋插刀,沈怀卿这厮……
何景初同晏昭形容着:“如果将别人的挚友比做坚硬的护甲,那沈怀卿这厮大抵就是破洞的护甲,还呼呼往里面灌风那种!”
晏昭目光瞥见不远处靠近的沈怀卿,不由得嗤笑出声,沈怀卿自然也将何景初的话全数听见。
没想到何家兄妹关系这般亲近,连少时的囧事何景萧都会告诉何景初。
可惜何景萧已经不在了,不然沈怀卿真想同他解释一下。
“当初约好逃学去看兵器展出,遇到私塾先生他被抓回去时,自己真没有逃走,而是去提钱,想帮忙买下他喜欢的那把剑。”
“还有那次爬树摘果子,也不是故意撤走梯子害他被困在树上,是隔壁梯子坏了人被困在屋顶上,那人上了年岁受不得惊吓,自己便先救那人去了。”
“怎知救下来以后,那人又晕了过去,自己背着他去看大夫耽误了时辰。”
待回去时,何景萧已经在树上吃了满肚的果子……
虽然少时沈怀卿也的确喜欢和何景萧开些玩笑,但也都是有度的,他们之间大多时候都是误会!
不明真相的何景初显然不觉得这些是误会,她继续同晏昭倾诉着她阿兄少时的痛苦经历。
“遇上沈怀卿这厮也就罢了,偏我阿兄还遇上了晏祁那厮!”
“晏祁少时便生性古板,满嘴道德规矩像念经似的,学堂上阿兄但凡开个小差打个瞌睡,晏祁那厮就开始在阿兄耳边念经。”
“后来,同朝为官更是看不惯彼此。”
“晏祁那张嘴开口就停不下来,像条疯狗逮谁咬谁,但凡逮着阿兄的错处就要参阿兄!”
偏何景萧一个武将,嘴皮子属实敌不过晏祁一个言官!
何景初叹了口长气,瞧着眼前的晏昭嘴角缓缓扬起笑:“索性晏姑娘与晏祁全然不同,从前有些误会,如今我看你特别顺眼也喜欢与你说话。”
晏昭也终于明白,为何来京都的路上何景初全程沉默寡言还与他们特别生疏,原来原因在此。
有人说喜欢与她说话,晏昭心中自然欢喜。
“不过。”何景初语气忽然转变:“晏姑娘其实不该过来,我如今是京都所有世家嘲笑的对象,晏姑娘靠近我恐会连累晏姑娘遭人戳脊梁骨。”
“无所谓。”
晏昭并非没察觉到四方打量的视线,甚至她还能清楚听见他们在议论什么。
“何景萧一死,将军府不过就是个空壳子,不知道那何姑娘还在假正经什么。”
“与她交谈那位,就是晏家那个小灾星?”
“已经澄清不是什么小灾星,不过这晏姑娘也够有骨气,没回晏家也没认祖归宗,听说现在帮刑部查案。”
“她能帮刑部查什么?依我看没准儿就是靠坑蒙拐骗混进刑部的!”
坑蒙拐骗?晏昭无奈摇头,她懒得搭理这些人。
何景初对晏昭脾气有所了解,却也了解得不深,如今见她面对周遭风言风语仍能保持云淡风轻模样,倒觉得晏昭挺对她的脾气。
正欲畅聊,两人却同时被周围人的议论声吸引去,没想到他们议论的主角,竟也是晏昭认识之人。
杨公子也在赏花宴上,许是方才宴上人太多晏昭压根没留意到他,之所以他会成为议论对象,是因为庄雨眠找了过来。
“杨公子,我与你的婚事便就此作罢!”
“以后,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晏昭本以为杨公子会毫不犹豫同意。
毕竟如今庄洪恩已经被削去官职还被关押在大狱之中,庄雨眠已经不能助杨公子步入仕途,以杨公子阴险的性子,当果断毁掉这门亲事另寻他人才对。
可没想到,杨公子当众拒绝了庄雨眠。
“婚事作罢?庄雨眠你休想!”
“曾经你们都恨不得能嫁给我,恨不得我多看你们一眼,怎么如今见我脸毁了,个个都想弃我而去?”
“庄雨眠你怎么敢悔婚?你以为你还是尚书之女?你现在不过就是个普通人,我没悔婚还愿意娶你,你就该对我感恩戴德!”
“我绝不答应这门婚事作罢,庄雨眠我余生若是活在地狱里,我也要把你拖进地狱!”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是庄雨眠结结实实甩给杨公子一巴掌:“到现在,你都还觉得我是因为你的脸伤了,才想悔婚?”
杨公子捂着脸,他的表情越发阴鸷:“难道不是吗?”
庄雨眠嘲讽笑着。
“别人是为何我不清楚,但我是因为看透了你才绝不愿意嫁给你,不过我觉得此事也不怪其他姑娘,他们或许也是看透了你的虚伪。”
“你将心悦你的姑娘当做玩意,践踏她们的感情戏弄后毫不留情丢弃。”
“你先撩拨我说心悦于我,让我满怀希望定下婚约,可同时你勾搭欺骗着好几个姑娘,事后你又百般嫌弃我,嘲笑我爹还想吃我家绝户!”
“你觉得我还能嫁给你,还敢嫁给你吗?”
宴上所有人都听见了庄雨眠的话,原本对杨公子还有些好感的人,此刻心中都生出深深的厌恶。
“原来他是这样的人。”
“礼部侍郎怎么教出来这样的儿子,真是丢人现眼。”
“可怜了那些姑娘……”
在无数道凌厉的眼神中,在漫天议论声中,杨家公子表情更加癫狂,他怨恨恶毒的目光死盯着庄雨眠。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个丑八怪!”
“除了我,还有人愿意娶你吗?还有人敢娶你吗?”
若是从前,以容貌攻击庄雨眠或许还会让庄雨眠感到害怕,可如今庄雨眠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当着众人的面,庄雨眠揭下了脸上的面纱,自信大方露出自己的脸。
“在被钱平珠戳着脊梁骨骂丑八怪的那些年,我的确很害怕有人用容貌来攻击我。”
“但是现在我不怕了。”
“因为我在意你们才能借机伤害我,可如果我不在意,你们的话对我来说不疼不痒毫无作用。”
“晏姑娘说得对,我如何当在我自己眼里心里,为何要让你们来评价。”
庄雨眠抬头挺胸站在原地。
“何况我并不觉得,曾经诋毁我容貌的诸位比我美多少,诸位甚至都还不如我,若是照诸位当初嘲笑我时所言,诸位如今也不该活着合该羞愧自尽才对!”
庄雨眠曾经一直蒙着面纱,谁又知道她面纱底下是张清秀佳人的脸,此刻暗中嘲笑诋毁过庄雨眠的所有人都没底气回话。
杨公子见状更加怨恨庄雨眠,他砸碎茶盏用碎片朝庄雨眠的脸划去。
然而还未碰到庄雨眠,脚下就被什么东西击打跌倒在地,碎片反而将他的手割伤。
庄雨眠惊魂未定,朝着杨公子跌倒的方向看去,见到了晏昭收回手,就明白又是晏昭救了她。
对晏昭微微行礼以示感激。
“你爹都进大狱了,你不嫁给我你还能如何?你个女子守着偌大家业知道会活得多难吗?”杨公子眼见硬的不行,竟开始来软的。
却不知这话,庄雨眠和在场其他姑娘听了都觉得刺耳。
“圣上并未抄没我家产,我学过管家,就算不嫁人我也能将家中打理好等我爹回来,女子也并非定要嫁人才可!”
彻底清醒过来的庄雨眠,如今哪还能听得进去杨公子的话,将手中的聘礼单子撕碎。
“杨公子今日我原也只是来知会你一声,毕竟你我两家的婚事并未去府衙登记,你家也只送来个单子连聘礼都未送,所以你同不同意本就不重要。”
庄雨眠欲潇洒转身离去,思来想去后又大声嘱咐着其他姑娘:“我相信世间总有良人,但也请诸位擦亮眼,似这种败类,敬而远之为好!”
杨公子想上前抓庄雨眠的手,奈何脚上根本动弹不得,最后如丧家之犬般被身边的小厮搀扶着落荒而逃。
一出闹剧落幕。
晏昭回过头对上何景初满脸的欣赏。
旁人或许没看见,但何景初就坐在晏昭对面,安能没看见晏昭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