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怀卿第二次见到,在凶手口中早已经死去的刘骤。
同上次一样,刘骤对自己遇害之事,甚是不解。
“昨日,我是收到了王彬的邀请,并且也前往万安池赴约。”刘骤倒是想不去,可奈何:“王彬家境富裕,而我无所依靠,我实在得罪不起他。”
“去之前,我隐约就猜到一些,王彬肯定是因为我在诗会上出风头之事才约见我,我猜到他会找我麻烦,所以出门前我还在身上还带了些防身之物。”
刘骤是做足了万全准备才去赴约的,可王彬的行为言语却又出乎刘骤的意料。
“我是真没想到,王彬这厮不要脸至此。”
“他约见我,不是想找我不痛快这么简单,他想让我承认,我在诗会上所做的诗本是他的,是我因为虚荣偷了他的东西。”
“我本不是小偷,他却硬要我承认自己是个小偷,这我怎么可能答应?”
若是真答应下来,他刘骤这辈子可就毁了。
不论王彬如何威胁恐吓,刘骤都未答应王彬的要求。
“我们当时起了争执,他还同我动了手,推搡之间我还不慎抓伤了他。”
“那王彬娇生惯养的,被我抓伤后吃痛倒地,我就趁此机会逃走了。”
刘骤小心翼翼,试探询问着沈怀卿:“大人,我只是在争执的过程中将王彬给抓伤了,这也有罪吗?”
“虽然当时周遭昏暗,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王彬手上的抓伤应该并不严重。”刘骤心想,若是那伤在自己身上,没准此刻都已经结痂过两日都该痊愈了。
“我今日看见王彬,本想上前同他说,昨晚之事我绝不可能答应,但他的伤是我所为,我愿意出药钱。”
刘骤本就木讷胆怯,昨日抓伤王彬后就甚是担心王彬会借着此事,继续寻他麻烦,所以才想同王彬说清楚。
“可没想到,王彬张嘴就说我已经死了,他昨日已经将我给杀了。”
“他要是把我给杀了,那现在的我又是什么?”
昨日的况也,今日的王彬,刘骤都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提前串通好了,准备什么新的招数来捉弄我?”
可紧接着,刘骤又想到:“为了捉弄我,他们将自己送进府衙大牢,这代价似乎又有些太大了。”
一时之间,刘骤也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情况。
刘骤和王彬对昨夜情况的口述全然不同,究竟谁所说为真谁所说为假?
沈怀卿仔细观察着刘骤,刘骤对上他的视线就立刻胆怯的低下头,脸上却没有丝毫心虚之色。
“大人,我可以回去了吗?”刘骤并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尤其是他如今还莫名其妙被牵扯进两起案子,而案件的死者还是他自己。
沈怀卿并未阻拦刘骤离开,他唤来鼠怪和蜃妖。
“你们跟着这个刘骤,查查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紧接着,沈怀卿又派出应徇和子影,去同刘骤的邻居打听一下,看看他们是否知晓刘骤昨日是几时出的门,又是几时返回的家中。
沈怀卿则前往了万安池。
老远沈怀卿就看见小秦大人沉重的脸色,心中隐约有了预感,此案当与况也案一样。
“沈大人你来得正好。”
小秦大人复杂的视线落在眼前平静的水面之上,久久不曾移动,好似他这样紧盯着,就能盯出个答案来。
“这万安池也不算大,我带着他们在王彬所说死者的落水位置处下水,在水底寻找半天,什么也没发现。”
“我已经让他们扩大范围继续寻找。”
随着众人浮出水面,也带回来了奇怪的消息。
“两位大人,水底什么都没有!”
“都仔细找遍了吗?这池底是否有什么缝隙,死者是否被水流带到里面去了?”
“大人,都找遍了,除非是顺着水流被带离了池底。”
小秦大人先将众人拉上岸:“尸体既不在池底,那只能是顺着水流往外去了,你们沿着水流方向继续找。”
待众人离开后,小秦大人才来到沈怀卿身旁,提出另外一种可能性。
“沈大人,你说有没有可能,这王彬他在说谎?”
王彬说自己将刘骤推下水,手上的伤也是救刘骤的时候留下,可刘骤却说他当时就已经离开,王彬手上的伤也是他们在争执之中留下的。
如今,池底没有找到王彬所说的受害者的尸体。
那是否也就能证明,王彬在撒谎?
“他没撒谎。”沈怀卿来到池边,地上还有着挣扎的痕迹:“这就是能证明王彬所言为真的证据。”
万安池入夜后本就鲜少有人靠近,王彬和受害者当时所处的地方,更是万安池较为偏僻地势也较为陡峭的一角。
无人留意,更无人靠近。
哪怕一夜过去,岸边的痕迹也还清晰留存着。
“根据岸边的痕迹,可以还原当时的情况。”沈怀卿站在高处,提醒着小秦大人留意身后:“此处地势陡峭,且周遭全是长势茂盛的花草,王彬约见刘骤的时间天色昏暗,人的视线也会受到影响。”
按照王彬所说,他当时和刘骤起了争执,所以推了刘骤一把。
“王彬本是想借此恐吓刘骤,却没留意到他们所处的位置,这一推直接将刘骤从此处给推了下去,刘骤顺着陡峭的斜坡一路跌进了池中。”
沈怀卿盯着那斜坡底下,混乱的挣扎痕迹。
“虽然此位置的池水较深,但刚跌进池中的刘骤,若得人及时相救还能活命。”
“可根据痕迹来看,底下只有落水之人挣扎的痕迹,并没有第二个人出手相救的痕迹。”
“王彬没撒谎,此处的确有人落水,但王彬的话也并不可全信,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落水者施救,而是站在此处冷眼旁观。”
“那他也不无辜。”小秦大人满脸嫉恶如仇:“都在我府衙大牢之中了,竟还肯说实话。”
此人心狠手辣恬不知耻,定罪后必须重判。
小秦大人脑海中又有新的问题出现:“既然真有人落水,那受害者的尸体呢?为何王彬又坚持自己推入水中杀害的人,是刘骤?”
要知道,王彬案和况也案有着些许区别。
“况也跟踪刘骤,从诗会举办处到案发地还有段距离,还有可能是况也在途中阴差阳错,认错了人。”
“但王彬,他约刘骤在万安池旁见面。”
“周遭入夜后人并不多,且两人当时的距离应该也不远,中途,很难悄无声息混进来一个人,还不被王彬所察觉。”小秦大人抬手,若有所思摩梭着下巴:“除非,被推下水的就是刘骤本人。”
至于为何刘骤落水后还未死,小秦大人也想到了理由解释。
“刘骤并非他同王彬表现出来的那样,他其实会水,在被王彬推下水后刘骤假装挣扎,然后憋气沉进水底。”
“刘骤事先肯定,王彬此人不会水,也不会跳下水中检查。”
如此,在王彬眼中刘骤已经溺亡。
然后,刘骤只需游到对岸,借着夜色悄无声息离开即可。
“翌日,王彬见到死而复生的刘骤,就被吓得报了官。”
王彬长期抢走刘骤的努力成果,刘骤对王彬本就心怀怨恨,这次王彬更是过分,要刘骤去证明根本不存在的偷窃之举。
“我要是刘骤,我就将王彬此人的真面目揭穿让他身败名裂,刘骤如此行为还真不算过分。”
小秦大人的推测,的确有理有据,沈怀卿未选择回答他。
沈怀卿在等,等很重要的证据和线索。
“大人。”应徇和子影赶回来,并带回了沈怀卿在等的线索:“据刘骤的邻居说,刘骤是在亥时更夫打更后没多久,就回到了自己家中。”
“王彬约刘骤的时间是在戌时末亥时初,西市到升平坊的距离不算近。”
小秦大人很快发现,他方才的推测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如果是这样,时间就对不上。”
“刘骤若是被推入水中再游上岸处理好自己身上落水的痕迹,再返回家中,要耽误的时间很多,他绝不可能在那个时间点返回自己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