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背驮行囊,踏上征途。
迎风雪,张图真切感觉自已焕然一新。
由内而外,脱胎换骨,看待世界目光淡然宽广,仿若即将触及胸怀日月、袖藏乾坤之境界。
前方遥不可及的神秘,如今隐隐似可触及。
将电话号码留给布洛父女,他决定离开小陇山前,再去看看光明之塔。
那儿也是自已的重生之地。
闻听计划,布洛沉思片刻,吩咐露氐赶紧准备物资,尤其肉干、奶酪等食物。
张图有点奇怪,近日天气明显好转,风雪基本远去。
晴空万里,纵使大地依旧埋在厚厚积雪下,视线却很清晰,旷野中应可以轻松看见当初的路标,迷路之虞大为减小。
未等开口问何以如此,布洛拿出一幅地图递给他。
“此乃羊鼓巫师历代传承的鸣凤图,今日送给有缘人,路上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然后他又指指帐篷外面。
露氐已经堆放好行囊,大大小小,3、4个包裹。
“此去路途遥远,得多备些食物。骑马你是不行,我有辆自行车,注意路面,找有草的地方骑,不容易滑倒。”
说完,布洛将一把有些锈迹的老式钥匙递给张图。
地图标识清楚,从羌族营地至光明之塔,似乎专为自已所画。
其上,甚至每天行进路程也详细标注,只是……,竟需要3天才能抵达?!
也就是说,当时布洛救回自已,肯定在风雪中穿越数日,才回到此地。
张图抬头看看布洛和善的面庞,感激之情再次油然而生。
纵使有了专门地图指引,大晴天去光明之塔亦非易事。
按布洛所讲,张图尽量挑选雪底有草的地方骑行,依然摔了不少跤。
起码得有20多岁的大金鹿,骑起来嘎吱嘎吱,不过倒真是雪地利器。
歪歪扭扭地费力掌控车把,张图忽然意识到,布洛究竟需要多大毅力,才能将自已从暗夜暴雪中驼回营地,难道他是超人?
念及于此,他自不觉地轻轻咬咬嘴唇。
尽管温度赖在零下25度不动弹,但相比那夜,简直轻松愉快。
晓行夜宿,正好第三天清早,朝阳露出半个脸时候,他看见那根插在雪堆中的探路树枝。
连日大风居然没将它刮飞。
几步远的地方便是当时宿营处,帐篷依旧若搭建之时,积雪几乎爬上顶部。
他赶紧将帐篷收拾妥当,里面原先的行囊完好如初。
张图神情肃穆地冲帐篷搭建处鞠躬。
默念:请神灵原谅我的鲁莽,风雪太大,的确不知此处竟是古羌族圣地。
少顷,他再看那尊雕像,稳稳当当立在原处。
此即光明之塔,由古羌族守护的上天图腾之钥。
张图拍拍脑袋,明白了布洛所讲,其他人或许根本无法看见雕像。否则,岁月绵长,早被发现了。
他走过去,仔细观察,雕像旁边的雪地明显有别于周围。
雪面轻薄,其间居然有零星的嫩绿小草。
轻轻拨开覆盖小草的积雪,一朵鲜艳山花赫然出现。
隆冬季节,怎会如此?!
张图不由地回想起那位喜欢登山的同事曾说过,但凡风水绝佳之处,冬暖夏凉、环境宜人。
比如崂山南麓有个山坳,夏季清爽凉风习习,冬季温暖泉水不冻,还在三九天长出一片如茵绿草。
他深深吸口气,环顾四周,小陇山峰顶白雪皑皑,旭日阳光打在山麓上,明灿灿黄澄澄。
日照金山的壮丽,令人感慨大自然造化玄奇,张图凝视半晌,忘记了时间。
‘西北有河,蜿蜒迤逦。有灵居之,巍峨岿岿。有仙隐之,山高水长。有仙则名,有灵无蠹。因缘其妙,果花传循。原初化繁,万千归元。’
这段话悠然浮现脑海,记得是图书馆那本破烂陈旧的《山海隐经》所记载。
这本书据说是民国期间流传于世的拓印古籍手抄本。
被随手扔在报废图书处置区,等待卖给收破烂的,图书管理员对手抄本说法打心眼里不信。
张图拿出指南针辨认方向。
渭河从西北沿小陇山而来,虽积雪覆盖河道,但隐约可感受到冰面下涌动的绵长。
怅惘激情交织,哺育万物的河水,生生不息、强而有力。
灵机一动,张图掏出怀里那张自已亲手绘制的图,不禁哑然失笑。
图上中间那条河流,起始位置呈缓和S形,竟与面前冰封渭河的流向如出一辙。
霎那间,他明白了布洛所讲。
这位古羌族巫师告诉自已,图腾是起点,将引领有缘人通向不为人知的奥秘。
反复出现梦境、邮票图案和在雪面胡乱划拉图形上的地方,都指向这里,宝鸡,三凤雪原。
自已绘制的图上,那条最长的河流——凤凰昂首的河流,正是渭河!
凝视这隐匿西北冬季的华彩之境,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现在几点了?
张图从思绪里回过神,说也奇怪,今天虽无凛冽寒风,但荒野温度照样冷到泼水成冰。
尽管未曾亲眼见过这片天地春暖花开的样子,可他坚信,必如梦境如诗如画、怡然绮丽。
自已所画之图,正是古羌图腾。
此处,光明之塔,是图腾起点。
布洛深信不疑,他,张图,是穿越岁月、终将到来的有缘人。
而现在,张图自已也同样相信。
远眺渭河,延入茫茫雪野的尽头。
想起布洛再三嘱咐,切莫冬季进入三凤雪原腹地。
敬畏,是对大自然起码的尊重。
张图深以为然,压抑心中剧烈冲动,决定返程。
目前准备及心身状态,根本无法抵御暴雪寒风。
待到明年鸟语花香时,再探寻那等待着自已的秘密吧。是谁的终究还是谁的。
再看光明之塔,好像海之侧终日旋转的航标灯,穿透迷雾指明方向。
凝思许久,张图深吸口气,清冽新鲜空气充满胸腔。
按约定,他将自行车放倒,用帐篷盖好固定。布洛明年春天会来取车。
然后,张图将插在地上作路标的树枝又放回河畔——当时捡拾它的地方。
此间一切,复归原样,就像从不曾有人打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