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人见孙策如此模样,摇了摇头,站起身道:“为娘毕竟是妇道人家。”
“有些事情,伯符,终究需要你自己琢磨。”
“为娘不可能给你出一辈子主意。”
“倘若你还是没有长进,迟早必生祸端。”
吴夫人直接离开偏厅。
孙策和周瑜一直等她消失,才齐齐叹息了口气。
孙策爬起来,一脸为难地看向周瑜道:“这张遂,再杀,怕母亲会不高兴。而且,我的确需要人手。”
“顾雍不肯松口,顾家人不肯出来帮我。”
“你叔父那‘分而治之’的计谋,也无法用出来。”
周瑜对上孙策看过来的视线,心里有些难受。
终究,在他母子眼中,他们自己的利益才最重要。
想当初,自己接他一家去庐江之时,他母亲分明说过,周家之事就是他们孙家之事。
这张遂,绝对不是个善与之辈。
然而,于他们母子而言,只要有助于他们,那都不是个事儿。
周瑜甚至可以预见,一个强敌正在自己眼前升起。
此刻,迎上孙策那已经下定决心的目光,周瑜强笑了一声道:“那就依母亲所言吧!”
“母亲不愧是大家闺秀,见解超出很多儿郎。”
“伯符你未来注定是一方诸侯,甚至要称霸天下。”
“的确要海纳百川。”
“只要他愿意放弃张家家族长之位,将妻儿接到附近来居住,而且不再管理张家,那就用他又何妨?”
孙策哈哈笑了一声,搂住周瑜的肩膀道:“我就知道,公瑾你最体贴我!”
“刚才面对母亲,我都吓出冷汗来。”
“如果不是公瑾你在旁边,我都想哭。”
“我们真是好兄弟。”
“公瑾,你放心,我孙策只要在世,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
“我们兄弟一心,其利断金!”
周瑜点了点头道:“我们先去看看那张家族长吧!”
孙策拉着周瑜就走道:“走,都听你的!”
孙策带着周瑜找到张遂。
医工正在给张遂处理胸口的伤口。
吴夫人在门口等候。
孙策和周瑜在门口等了许久,等张遂处理完伤口,两人才进去。
孙策让张遂安心养伤,将妻儿接过来一起照顾。
张遂见孙策这么说,连忙要爬下床感谢。
就这时,外面响起声音道:“张长史来探望区阿县令!”
张遂看向孙策。
孙策见状,忙道:“让子布进来!”
没有多久,张昭就带着儿子张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远远地见到张遂躺在床上,胸口包裹着纱布,张昭眼眶有些泛红。
朝孙策行了一礼,张昭看了一眼周瑜,终究没有理会。
周家的确是二世三公的顶级士族。
然而,周瑜毕竟是后辈,还没有资格让他主动行礼。
周瑜和张昭四目相对。
倒是周瑜,朝张昭行了一礼。
张昭点了点头,这才带着儿子张承赶到床榻边,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
张遂也懒得撒谎。
已经摊牌了。
而且,自己有了吴夫人这层底牌。
至少可以不死了。
张遂看了一眼孙策,强笑道:“我可能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孙将军不喜,略加惩罚。不过,孙将军已经原谅我了。”
张昭看向孙策。
孙策讪讪笑了笑道:“子布,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
“刚才我听母亲解释了一番,误会已经解开了。”
张昭没有回应孙策,而是看向孙策身边的周瑜。
孙策这般模样,表示事情已经平息了。
而且夫人就在外面。
孙策可能暴躁,但是夫人却是个冷静的人。
自己也是时候发泄一番了。
孙策和周瑜的感情,他早已经知道。
当初就是周瑜带孙策去拜访他的。
周瑜没来之前,孙策都开始重用张遂了。
如今,却将张遂伤成这样。
可想而知了。
张昭站起身,来到周瑜身边。
周瑜忙行礼道:“张长史,有何指教?”
张昭颤声道:“周公子,恃宠而骄不是一个二世三公的顶级士族子弟所为。”
指着床上的张遂,张昭满脸悲愤道:“主公视你为兄弟,你却以权谋私?”
“瑾瑜一向低调,不和人结怨。”
“你回区阿前,主公还要重用他。”
“你一回来,他就遭此磨难。”
周瑜的脸色有些难看。
孙策忙道:“子布,这次是我之过失,和公瑾无关——”
张昭骤然回头,眼含热泪道:“主公,我张家可曾辜负过你?”
“当初你拜访彭城,老臣直言不讳,倾囊相授!”
“老臣一直以为主公是贤明之主,所以不远千里带着族人相投。”
“初到区阿,主公因为兵力见拙,抽走张家八百年轻子弟,我张家可曾有过任何怨言?”
“主公攻打会稽,抽走步家和卫家所有年轻子弟,也是我张家将步家和卫家老弱妇孺接到张家一起抚养。”
“这一年,我张家缺人缺粮,可曾向主公抱怨过一分?”
“主公!!!!”
张昭怒发须张道:“你就是这般对老臣,对张家,对那些忠诚于你的人?”
本来就在外面悄悄听动静的吴夫人听到声音,忙走了进来。
孙策被张昭吼得皱了下眉头。
周瑜也后退了一步。
吴夫人见状,忙上前陪笑道:“张长史,息怒!伯符这次犯了大错,老身已经批评过了。”
“以后,老身必定多多看管。”
张昭这才收敛了怒气,朝吴夫人行了一礼,沙哑着声音道:“夫人,我张家能做的,都做了。”
“主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老臣把瑾瑜接过去养伤。”
“如果主公要老臣和张家的性命,尽管上门来取。”
“老臣和张家所有人,但凡有一人逃脱,都是老臣之过。”
说完,对张承道:“承儿,将瑾瑜抱走。”
吴夫人瞪了一眼孙策,努了努嘴。
孙策这才上前道:“来人,把区阿县令小心送到张长史府邸!”
张昭朝吴夫人和孙策感谢了一声。
下人取来一床板,将张遂抬出府衙,之后用马车拉了过去。
张昭和张承紧随其后。
一直到下人离开,张昭才坐在张遂床头,柔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张遂将自己遇刺的前后说了一遍。
张昭感叹道:“这周家,变卖了所有家产,举家迁徙到江东,如此豪赌,自然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只是苦了瑾瑜你,平白挨了这一下。”
“往后,你准备怎么做?”
张遂道:“形势逼人。”
“经历这一遭,周家不会就此放过我们的。”
“他们已经将自己定为江东第一世家。”
“怎么可能在我们张家这里栽了跟头?”
“只是,短时间内,他们应该还不会出手。”
“而周家这般,和孙策脱不了干系。”
“我们如此对待孙策,孙策却这般回馈于我们。”
张遂嗤笑道:“那我们岂能做待宰的羔羊?”
张昭点了点头。
张遂这才看向张昭道:“大伯,你能不能联系上陈矫?”
张昭道:“你找他何事?”
张遂笑道:“陈矫是广陵陈家的人。”
“孙策和周瑜明显想要以江东为基业。”
“而想要稳住这片基业,那么,他们就必须想办法占据广陵、寿春和襄阳这三郡之地。”
“如果能够占据这三郡,就能切断北方南下的通道。”
“不管将来形势如何变化,派重兵把守这三郡,江东就安枕无忧。”
“寿春如今由袁术把持。”
“襄阳由刘表把持。”
“这两处,目前都牢不可破。”
“唯有广陵,如今在吕布手中,守不住。”
“陈矫作为广陵名门陈家的人,在广陵的关系网非同凡响。”
“孙策和周瑜必定会取广陵。”
“届时,身在吴郡的陈矫,就是孙策和周瑜必须争取的目标。”
张遂没有说下去。
张昭站起身道:“行,我知道了,我让人去将他叫过来,你好好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