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吧,最后会击中谁,现在还说不好。
回到争端现场。
李莲英拉着慈禧下场后,光绪也跟真真一样靠边站了。
李莲英先攻:他指控薛允升沽名钓誉,为求一个薛青天的名声,全然不顾及老佛爷保全皇室颜面的心意。
薛允升冷笑回之:三个太监竟能代表皇室颜面,李公公将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了?
慈禧拉偏架:小李子在什么位置,她心里清楚,不需要别人挑拨。
朝臣中有人声援:那么老佛爷知不知道,李公公在宫外有三所宅子,三妻四妾,家中还有无数来历不明的奇珍异宝?
颐和园乐寿堂。
“老佛爷!”李莲英跪在慈禧面前,“老祖宗,奴才日日在您跟前儿伺候,要那么多宅子做什么,奴才哪里有时间去住?”
他膝行两步,“至于三妻四妾,那也是绝对没有的事,友人曾给我介绍了一个既无子女又无产业的寡妇苗氏,我看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嫁给我,她既能有个栖身之所,还能继续守节,有什么不好?”
李莲英眼巴巴望着慈禧,“至于所谓的奇珍异宝,奴才家中确有紫金泥壶、翠玉白菜、翡翠烟壶,以及其他古玩珍宝若干。这里面大多是太后赏赐,少数是奴才从琉璃厂淘来的,件件都能证明,‘无数’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小李子,你别抖啊,”慈禧接过宫女秋茸递上的水烟,悠悠说道:“你跟了我三十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不是?”
“奴才不敢!”李莲英急忙辩解,“伺候老佛爷,是奴才的福分,瞎了心才敢想什么功劳苦劳。老佛爷明鉴,奴才绝无二心!”
慈禧一口烟吐在李莲英脸上,“小李子,人到了一定的位置,自然会有旁人来巴着你,若这朝廷上上下下,谁都不多看你一眼,那反倒是没把我老太太放在眼里。”
慈禧站起身随意走了两步,李莲英膝行跟着。只听慈禧接着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也不能成天盯着,你们都背着我有什么阴私。”
李莲英慌忙叩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你起来,瞧你吓的。”慈禧由宫女扶着,继续悠悠踱步,“我大清建国以来,太监最高不过四品。小李子,你是大清朝唯一一个二品总管。”
李莲英连忙说:“这是老佛爷给的天大恩典,奴才一刻不敢忘。”
慈禧逗逗架上鹦鹉,“你有一句话说的对,我知道你没有外心。”她转身看着李莲英,语气依旧随意,却也透着寒意,“记住这个,你就能活。”
李莲英表白道:“奴才明白,奴才这辈子承蒙老佛爷抬举,到死也不敢忘,不能忘,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起来吧。”
这次李莲英才敢起身。
现在他有了底气:宅子和珍宝,是老佛爷赏的。三妻四妾,是哪个在乱嚼舌头?
李莲英却没料到,也或许心里其实早已明白,人们对太监的厌恶,是无需理由、不分阶层的。
民间也出现讨伐李莲英的声音:我有清一代,太监不许过四品,你李莲英竟跟个人似的,也敢戴二品顶戴花翎。
一直观战的真真看到机会来了,必须迅速抓住,时机稍纵即逝。她表态说:“李公公的二品顶戴是明明白白,手续齐全的。自古无不变之法,时移事易,法也要随着时势流转。祖宗之法也是一样,此事无需多言。”
而且真真为了让她的发言能够被记录在册,不仅在养心殿说给皇上听,也要在私底下说给宫女太监听,还得要散播出去,通过各种渠道传到李公公和老太后耳朵里,她的一片孝心必须被看见。
真真知道此举有骑墙、背刺的嫌疑,但她是经过认真考虑的。由前一个回合,朝臣弹劾李莲英经济与生活作风问题之后的事态发展来看,目前想扳倒李莲英是做梦,他依然深受慈禧信任。更何况,李莲英能爬到二品,肯定是慈禧的意思啊,这不就是骂慈禧吗。
不是说慈禧不能骂,关键是这个事情根本动摇不到慈禧。只会让慈禧生气而已,最优结果就是一场嘴仗,要是事态发展不好,说不准还要有所牺牲,这个话题不值得讨论。
但对于她,确是一个机会,讨好李莲英和慈禧的机会,机会白给,怎么能不要呢。
除此之外,真真还有一层考虑,她想要顺势把“变”这个理念带出来、打出去。说到这里,康有为呢?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嘛,算了,不想了,跑题了。
果然,与真真的声明几乎同步,慈禧发声了:谁说的?站出来。
民众的声音,当然没人站出来。
李莲英看到有人攻击他品级,完全不当回事。他巴不得他们把慈禧惹怒,老佛爷直接下场来撕呢。
珍妃娘娘出头为他说话,倒让他有点意外惊喜。
本来,所有人都不分青红皂白的痛恨太监,太监也就无差别的恨所有人。但李莲英心里对此是有所觉察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在尽量保持平衡,低调做人。说不上是与人为善吧,至少不能像疯狗一样乱咬,很多太监都死在这上头。
吸取教训,李莲英尽量不干与己无益的坏事。有时候,也会随手做个好事,能结份善缘当然好,若结不下也不打紧,颇有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意味。
就像之前老佛爷要对珍妃执行家法时,他随口帮着求个情,求下也好,求不下也罢,珍妃也瞧见他求了。不能说他是巴结珍妃,因为在李莲英心里,珍小主儿还够不上让他巴结的。她要是承他这份情,那算她懂事。
后来,珍妃娘娘来向他道谢了,她是懂事的。在这一点上,珍小主儿向来是懂事的。
李苌材、张受山这个事,李莲英也觉得他们没出息。但他们求上他了,他不能不管,李莲英虽然不知道命运共同体这个概念,但他有这个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