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游行示威起到了非常重大的作用,迫使北平国民政府做出了联共抗日的决定,也掀起了全国抗日救亡的新高潮。
但是鹿鸣的被捕一直让人担忧不已。一周过去了,当局政府还没有释放被捕学生的意思。
林霏这几日一直留意着报纸的信息,她时刻想知道鹿鸣的消息。
令人意外的是,她没有找到释放爱国学生的消息,倒是看到了一则“订婚启示”:“陈锋先生与苏慕欣小姐定于12月15日在茉莉香酒店举办订婚典礼……”
陈锋不是去了上海了吗?他怎么会在北平,而且要和别人订婚了?林霏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不,这怎么可能?但是上边刊登的照片明明就是他!
12月15日……今天不就是15日吗?林霏二话没说,跑到街上拦了一辆黄包车就走。
茉莉香酒店张灯结彩,宾客满堂。
一对新人刚刚行完礼,正在给宾客们敬酒。
林霏疯了般冲了进去,冲着陈锋大声喊道:“陈锋,你给我出来……”
奈何,门口的几个保卫拉住了她,狠狠地把她拖了出去。
终于,他们的撕扯声惊动了新郎新娘。
新娘说:“来的都是客,快把那位女士请进来!”
林霏径自走到了他们二人面前。她满含泪光地看着陈锋。
只听对方冷静地说道:“我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这位是林霏女士,这位是我的妻子苏慕欣……”
“林霏,认识你很高兴,你是陈锋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刚才有招呼不周的地方,你多包涵!”对方说。
“你订婚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邀请我……你不是去上海了吗……”林霏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卡住了,她觉得自己语无伦次,泪水控制不住地留下来。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峰只是面无表情地杵在原地,没有一句话。
林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转身跑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很丢脸。
这一幕被嘉宾席里的高升看在眼里。
“陈锋的老相好原来是你大姐啊?”他对身边的石榴说。
“我也是今儿才知道,”石榴说,“我大姐素来与我们不怎么来往的。”
高升悄悄地向身后的人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着林霏。
林霏一直沉浸在刚才的伤心绝望中,危险正向她一点点靠近,却浑然不知。
三个流氓打手跟着她走到一处僻静地,忽然“呼啦”一下,把她围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林霏惊出了一身冷汗。
“缠着新郎干什么,人家都是有主的了。小妞儿长得不赖,不如陪我们哥儿几个吧!”有个流氓说。
他们说着说着,就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林霏害怕极了,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想要有一把枪就好了,打死眼前这几个人,或者干脆打死自己算了。
想到枪,忽然枪声响了。
陈锋拿着他的勃朗宁冲天空放了一枪。
几个流氓停下了手。
“告诉高升,他如果敢动林霏,小心我要他的命!”
人散去了。空荡荡的巷子里只剩下陈锋和林霏。
陈锋走上前去想要扶起林霏。哪知林霏挣扎而起,冷冷地说道:“走开,我不用你管!”
“林霏,我……”
“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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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她打算往死里哭一回。但是老天没给她这样的机会。
门开的那一刹那,一股浓烈而刺鼻的味道几乎要把她晕翻。
她惊呆了。只见曼姝穿着整齐干净的衣裳、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已经不省人事。
“曼姝你怎么了?你醒醒……”她大声呼喊。
林霏从医院的急救室出来,但是曼姝却没能救回来。
“她喝了大量的杀鼠药,而且生前被多人侵犯过,”护士说,“她家属来了吗?”
“她……没有家属……”林霏喃喃道。
其实曼姝不是没有家属。她的父母兄弟都活着。只是他们每次来无非是从曼姝的身上榨些钱财,如今她这幅模样,倒让他们贴些钱出来,那是万万不行的。
“曼姝,你怎么把自己糟蹋成了这样?你不是说要把那些臭男人、臭走狗都玩弄在手掌的吗?看来你的话也不能相信!你不该啊,不该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就走了……”
林霏忽然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她用这样的方法把自己的眼泪逼了回去,她狠狠地骂自己:“除了哭,你还会什么?”
折腾了整整一天,现在夜已经深了。
北平的冬夜格外的冷,寒风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林霏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样,麻木地在黑夜里独行,她还能让自己支撑下去吗?她忘记了方向,只是木讷地挪动着两条腿。
这几日一下发生了太多事,祖母和曼姝的离世、鹿鸣的被捕、陈锋的背弃……这桩桩件件都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刺割着她。
不知怎么,她竟走到了北海的湖边。
冬日的夜里,这湖边如此寂静可怖,白日里可爱的白塔、起伏的山丘、婀娜的柳树……此时都变做了妖怪似的潜伏在暗夜里。
“啊——”林霏大喊一声。
忽然她身后跳出一人,使劲抱住了她。
“谁,干什么?”林霏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我,林姐,你可别想不开!”铁蛋儿说,“我跟着你半天了。”
铁蛋儿接着说:“我们救了一个人,他等着见你!”
“谁?”
“鹿鸣!”
那天,鹿鸣被被几名巡警押着回警署,途中他和被抓的同学们想趁机逃跑,却遭到了巡警的棍棒相加。幸好,铁蛋儿从博物馆爆炸现场跑出来后经过这里,他冲上去和巡警打起来。接着,更多的学生涌了上来,愤怒的人们把巡警团团包围,让几名巡警不敢动弹。
混乱中鹿鸣被救了,但是他的头部和右腿受了很严重的伤。
“这几天他一直在昌平的山里养伤,我带你去见他……”
天渐渐亮了。铁蛋儿带着林霏来到了昌平的山村。
在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里,一位老大娘正在灶上烧饭。
简陋的平板床上,一床又破又脏的棉被里裹着虚弱不堪的鹿鸣。
他瘦得没有人形了。
“怎么这个样子了呢?不是就是腿受伤了吗?”林霏跑到鹿鸣的床前,泪珠断了线般流下来。
一边的老大娘说:“因为怕鬼子扫荡,村里的人能跑的都跑了,也找不到什么营养的东西,这孩子遭罪了……”
“我现在去买些来……”林霏站了起来,要往外跑。
“你回来,”鹿鸣挣扎着坐起来,“我有话对你说!”
林霏回来坐在鹿鸣的身旁。
“我们一起工作的这些日子,林霏,你的努力、才华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更难得的是,你身上焕发的爱国赤忱一点不比我们这些男人少……我想对你说的是,这些日子我们都经历了很多,有些甚至是痛彻心扉的。但是越是黑暗的地方越会见证光明的所在,你一定要寻找光明的方向,并把光明带给更多的人……”
疼痛让鹿鸣停顿了一下,但他的脸上寻即露出了微笑:“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有时候死亡并不是件坏事……”
“只是还有件事要拜托你……”鹿鸣说,他的眼里开始闪烁着泪花。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