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要见陛下!”
“蘅儿……蘅儿……”
“陛下在看书,不得入内打扰!”
“何人在殿前喧哗?”皇帝问道。
裴禁走到身旁,“回陛下,是谢仪的徒弟和孟青垆。”
“让他们进来吧!”
“是,进来吧!”
安蘅一下子冲了进来,站在皇帝桌前。
孟青垆见陛下脸色,急忙跪在地上。“小人孟青垆、安蘅叩见陛下……蘅儿她……咳咳……她年纪小……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任孟青垆如何拉她,安蘅却就是不肯下跪。
“朕,是那般小气之人么?无妨无妨……”
“臣代安蘅谢过陛下……咳……”
安蘅瞪了一眼先生。“我不用先生代……”她又面向皇帝。“小女有话要问陛下!”
她的双眼都泛着红肿,明显是已经哭过。
“放肆!”裴禁上前一步。
皇帝招手示意,“玉鞍你先退下,让她问吧!”
“我听说师父他……他……小女想听陛下说实话……”
“你这是听何人说的?”
“小女只求陛下实言!”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你师父他……他是为朕而死,为民而死,为国而死……朕有进危之臣,可以安矣……”
“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咳咳……”孟青垆接着问道。
殿中监裴禁“哼”了一声,“据来者报,太医令谢仪日夜忧劳,身感寒疫,不治而死,已经就地安葬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师父他是太医令,他是东都第一圣手,他怎么会染上寒疫,不可能不可能……”安蘅愣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谢大人他日夜劳苦,殚精竭虑,才不慎染病……来报者亲眼看着谢大人火焚安葬……”裴禁继续解释道。
“师父,不……不……”
安蘅,这个名字就是师父给她起的。
小时候跌倒,是师父笑着把她扶起来;没有吃食时,是师父冒着生命危险猎得一头狼,为她烤了,自己却只是在一旁看着未尝一口;冬天天气寒冷,是师父脱下自己的衣服将她紧紧裹住,而自己在雪地里赤膊;再长大一点,是师父教她写字认书,教她许多道理……是师父一点一点,把她拉扯大,抚养成人。
这么多年,她时时刻刻跟在师父身边,师父,就是她的保护伞。
在她的心里,师父,早已变成了爹爹。
她不相信,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
与她最亲的人离她而去……
皇帝望着她,“你问过了朕,朕也有话要问你……此事是谁告诉你的?”
安蘅只顾着哭,竟哭晕过去。
“蘅儿……蘅儿……”孟青垆连忙掐她的人中。“蘅儿……咳咳咳……”
陛下步步紧逼,“到底……是何人告诉你们的?”
“是……是太子的人……”孟青垆答道。
“浑帐!”裴监怒斥。
“朕再问你们最后一遍……到底是何人……可要想清楚了再作回答……”
孟青垆将安蘅抱在怀中,看向皇帝,“那陛下……是想听假话……还是……想听真话?”
“孟青垆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要欺君么!”殿中监指着孟青垆喝道。
“嗯?”陛下直勾勾瞪着裴禁。“你说……是……太子……”
“回陛下,只是来的人……说他们奉了东府之命……孟青垆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陛下!”
皇帝突然发笑,“哈哈——可真是朕的好太子啊……叫太子来见朕!”
“是!”
“行了,你们也不必在此,带她先回去吧,朕随后就派太医到你们住的宫里……你放心,朕答应过谢仪,不会让她有事的……”皇帝对孟青垆说道:“去吧!”
“小人代安蘅谢过陛下隆恩!”
孟青垆抱着安蘅出了宫去。
翌日,柳萌宫。
哭了一整夜,她的眼泪几乎早已哭干。
“先生,你别拦着我……别拉我!”
安蘅收拾着行李。
“蘅儿……你这是做什么?”
“师父他不在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蘅儿……”
孟青垆紧紧拉着她的袖子,安蘅将先生一把甩开。
“哎呦——咳咳咳……”
“先生,先生!”她急忙去扶。
“陛下留我们在这里,自然有他的用意……”
“可……可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了……先生,我想回洛阳了……我想回家了……”
孟青垆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好……好……不过不是现在……等我们给你师父报了仇……就回去……”
安蘅抬头看着先生,“先生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师父怎会就这么轻易……定是有人背后……蘅儿你想想,从我被抓来长安,再到你到长安……咳……这一路上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有人在背后看着……这背后之人从未查清,我们待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才不会有人敢再有动作……咳咳……”
“师父他就不愿我们来长安……”
师父久在官场,经历事多,看得出长安的凶险。那时候师父每次回洛阳,她都吵吵着,叫师父带她去长安。
可她一说此话,师父都总是立马就翻脸,那脸色看得吓人。
师父的一个心愿,就是护她一世,从不让她踏进长安这趟浑水半分。
她倚在他的心头,几滴泪水不由地漫了出来。“先生,可是师父……师父他回不来了……他不会再才检查蘅儿的功课了……师父他……”
“蘅儿不哭,先生在呢先生在呢……先生会保护蘅儿……咳……护着蘅儿一生一世,不会让蘅儿再受到一丝伤害……”
“师父走了……蘅儿现在……现在……就真的……真的只剩下先生一人了……”她紧紧攥着先生的衣袖。
“先生不会再离开你了……先生与蘅儿一直都在一起……”他轻轻亲吻蘅儿的额头。
“长安危险,所以……先生同蘅儿一起走……一起回洛阳,再也不回来了……”
“嘿,我这浪费了半天口舌,你这小脑子……听进去了什么……咳咳咳……你不想为你师父报仇了么?”
“师父死因尚不明,即便真的是奸人所害,可是我们又如何斗得过那些人……师父,他恐怕也不想让我们再涉危险……”
“你怎么就劝不听呢?”
“孟青垆,我意已决……”安蘅刚拾起行李。
接连的敲门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先生……”
“别怕,先生去看看……咳咳……”孟青垆把安蘅抱了起来。
他打开门,一惊。
门外站着三四个高大的身影。
“裴……裴大人!”
“陛下有旨——孟公子,安姑娘呢?”殿中监问道。
孟青垆看了看她,“她……忧伤心血……还未醒来……有什么旨意,裴大人同小人说就好……”
“那……好吧!陛下有旨——命安蘅任太医署太医丞一职,陛下念其身份……特许……不必拘于官服行止之礼……陛下的意思是……明日就正式上任吧!”
“这……这……”孟青垆亦不知说些什么。“小人代……代安蘅谢陛下隆恩!小人定转告于她……”
“这是官印,可千万要收好,莫要丢了!”裴禁命身后之人递了过来。
孟青垆双手颤抖着将其接住。“小人谢……谢过大人……”
“不必谢了,记住,明日让安大人到太医署报到吧,切莫误了时辰!”
说完,殿中监带着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