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
普洛茨回过神,是酒馆里的老乔、白天遇到的老乞丐,以及围在他耳边的几只精灵。
“可别睡在这儿,老伙计。这些小东西可着急了,对不对?”
老乔笑着逗弄着精灵,小精灵不耐烦地躲来躲去。
他们现在身处地下,满眼都是古朴又粗壮的树根。几盏昏暗的烛灯悬挂在漆黑的通路上方两侧,能看见是人手样式的灯座。蜈蚣和爬虫躲回了阴影里。
“你们怎么下来的?”
“这得问那头上长角的家伙,朱庇特在上,好丑的家伙。我也就是牵了只羊,谁知道被他撞见。呸。”
“我、我也……”
看来大概是金盏菊安排的。老乔和乞丐都已经接触过,像是普通人;吴栖想起他被怪物扔下去前听到的话——你们要好好看着他。
既然如此,现状接近明朗:这俩拖油瓶就是对醒酒师的试探,甚至还可能包括被扔进来的其他人;这些阴魂不散的小精灵,一共三只,应该就负责向金盏菊指定的人员报信。
“我看应该走这边。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不论是梦中的假人、还是客人,想在杜绝电子设备和亲身交流的前提下与其他人,尤其是梦境主人发生沟通,都并非易事;精神共感、巫术魔法等远程通讯方式倒是遇见过。吴栖讨厌被监视的感觉,精灵们就像蚊子那样烦人。话说回来,如果只是为了按照原计划吸引敌人的注意,吴栖在剧团演出时就可以出手;但是直觉告诉他情况有变:金盏菊为什么不趁演出时对群众使用武力手段?群众数量相对较少,区区几个假人不会对梦境主人造成负担。
啊哈——吴栖想到一种可能。金盏菊一直搞不到醒酒药的样本,原来是在打自己的主意,相比地面上的开阔地带,这里确实更适合他们限制自己。看看这些奇形怪状的树根、密密麻麻的藤蔓,简直像是精怪们在揽客。在这里救出民众的最佳方式就是醒酒药,如果要逼自己出手,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想什么来什么:一只高大的牛头怪撞开三人身旁的藤蔓,步履震撼地逼来。烟尘弥漫,老乔和老乞丐终于从惊诧中反应过来——
“跑!”
“我就不该信你的运气!”
三人在牛头怪脚下闪躲逃窜。眼前正好有个岔路口。
砰。一块骨头砸中牛头怪的鼻子。
牛头怪转过头,瞪圆了兽眼、喘着粗气地看向普洛茨。
“嘿!大高个!到这儿来!”
“普洛茨!你疯了!”
“你们快走!”
眼见怪物追着普洛茨,二人只好先逃走。两只小精灵连忙跟随,剩下那只跟着普洛茨。
普洛茨一路狂奔,看中一处还算空阔的房间跑了进去。牛头怪紧咬不放,用身躯挤碎房门,朝普洛茨逼近。
“吼——”
“行了行了,臭死了。你们难道不刷牙?”
小精灵诧异地转过头。
吴栖一把抓住精灵,用拇指扼住它的咽喉。还没来得及挣扎,精灵陷入休克。吴栖把精灵扔在地上。
牛头怪侧身向他猛扑。吴栖压身躲开撞来的臂膀,快步上前,抽刀刺进左腿处。
“嗷嗷——”
吴栖躲开挥舞的手臂,后跳拉开距离。他手中的蓝色水晶匕首上沾着腥红鲜血;醒酒药对它无效,看来不是活人。
这下可以多玩玩了。
“来吧、米诺陶诺斯!倘你还敢自称神灵造物,就上前来!”
牛头怪从疼痛中回神,猛烈锤击地面,愤怒地嘶吼。
它朝吴栖压来,狂乱地摔打手臂。任它如何恼怒,始终难以命中。
吴栖在牛头怪双臂的死角里灵活移动。趁它腰身扭转不便,吴栖快速从它腿下闪过。一声惨叫,牛头怪右腿的筋条被切断,无力跪地。它刚想抬头寻找吴栖的位置,后者却已经借着藤蔓跳到它背上,匕首抵近了咽喉——
利落一刀。牛头怪喷涌着鲜血,轰然倒地。
有些无趣。吴栖瞄向地上昏迷不醒的那只精灵;哎哟,这玩意要怎么收场哪……
他是可以现在就宰了精灵。在金盏菊营造的梦境中亲历死亡,现实里外人可观察到的体征有很多种表现——有的呼吸急促,有的还有呼吸但是成了睡美人,有的直接上西天。
不过机会难得,他想会会这里的主人。
要说是什么给他这样的底气,那就得看看此时梦境外的公安局了:
“你们这什么意思,曹老板没给你们打过电话?!整个西城区突然停电,你们管都不管?”
“嗨,您这话说的。我们哪,停电第一时间就联系相关责任方、派人排查去了。各位不着急哈,再说这大晚上的有啥着急呀?无非是熬夜断断网嘛,忍一忍。”
门亭里的值班警员望着这些造型各异的精神小伙,躺在靠椅里,笑着回答。
眼见说不过,一个小伙凑上前。
“哎哎哎,想好了哈。”警员起身。
后面的人拉住小伙肩膀。眼神交流后,众人撤离。警员目送车辆离开,赶忙拨通了电话。
“局长,人走了。”
“知道了。通知各小组,动手。”
六支便衣警察小队以西城区金顺酒业园区为中心,在1.1千米外环绕待命。接收指令后,他们迅速向内圈隐蔽运动,在情报提供的位置依次发现目标。
“老哥,咱这逛了半天了,也该……哎!你们谁!”
“不许动!放下武器!”
……
随着几只小队陆续收网,紫江县公安局长长舒了口气。他拿起响铃的电话。
“喂,曹老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没什么。我这边停电,我那几个手下不懂规矩,局长别见怪。”
“哪里的话。年轻人血气方刚嘛,正常。”
“是啊……我时常也有冲动的时候。”曹义泽笑了笑。“我现在是克制不少啦。局长,你可得监督我,别又让我克制不住呀。”
公安局长攒紧拳头。忍耐片刻,他笑着回答:
“曹老板,这人的个性呀,一时半会儿也难改。先挂了哈,我这还有事要忙。”
曹义泽放下电话。一转念,他打给了金顺酒业分部的冯经理。
此时的警局里,好些人被押送了进来。
“局长!”
“嗨哟,好小子们!这一个个的,大半夜又是柴刀又是棍棒的,干什么哪?进去坐着去!”
公安局长看见今晚的收获乐开了花。他走向各小组的警员们,笑呵呵地慰问。
“局长,我们回来啦!半个人影都没看着……唉?你们,怎么?”
公安局长回过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缓缓走近刚踏进警局的第一小组一行人,走近了一位年轻人。
“小林,对不住哈。可以的话,我也不愿意这样。”
“局长,你啥意思?”
小林身后的组员说道:“除我们以外还有五组人,和我们干同样的活。六个小组都是独立任命的,彼此互不知情。通知归队的时间也错开。”
“六支队伍里,只有咱们没抓到人。我们几个跟了局长大半辈子,您是信得过的。”
小林回过神。他转头盯着公安局长。
“局长,我……”
“控制他。好好审。”
“放开我!放开!老东西,你特么玩儿我!”
喧闹声不一会就被关进了室内。
老局长坐回椅子上,久久沉默。同样沉默的还有一旁几个老警员,他们看了看局长,也各自离开。
在今晚的警局里,注定有些饱经风霜的心灵,需要一点自愈的时间。
只有窗外的夜晚,仍能忠实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