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空城跃过了那道线。
一层雾气升上来，挡住了震长老的视线。
震长老伸手一点。
一道寒光在他面前浮现，这是他的宝剑长空。
“震子，退下！”
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是，师父！”
古雷震收了宝剑，剑匣。走下观剑台。
剑河旁边，站着一位大袖飘飘的少年。
他眉目如画，粉面红唇。
他背手而立，衣袍飞舞，说不出的潇洒自在。
铁牢剑派当代掌门人。
慕容雪村！
当初，隋国开国，太极观紫阳真人评定天下十大剑。
慕容雪村，天下第六。
自从大兴城出事，师父便对外宣称闭关。
没想到今日，师父竟然出关。
古雷震退着出了秘地。
慕容雪村看着雾气弥漫之处。
他的星目中，万千把剑光纵横。
形成一张巨大的网。
这网遮天蔽地，扶摇直上。
这是铁牢！
铁牢剑派的铁牢！
剑河就是铁牢法阵的根本。
倪空城不知道这一切。
跨过那条线。
他浑身一松。
在他的身体周围，没有丝毫的雾气。
在他的眼前，是一条小河。
河水很小，就像一条小溪。
小溪两边，插着无数的剑。
青色的石头，各式各样的剑！
红的，白的，绿的，锈迹斑斑的，寒光四射的，晶莹剔透的，通体乌黑的……
剑如林。
水清秀。
光怪陆离，如真如幻。
剑光映射少年的脸，映射少年的眼。
也映射到了少年的心田。
天为牢狱身为锁，我要斩。
斩，斩，斩，斩……
一道剑光从剑身飞出，飞入少年身体。
带着无匹剑意。
当的一声。
它呐喊的激情四射，可是——
它被斩了出来。
这是那把红色的剑，就像红色的火焰。
它冲出来，然后熄灭！
一道白光顿起。
熄灭！
一道绿光飞起，熄灭！
倪空城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身体某处，有一把剑。
这把剑，悬在他的心田。
好像另一个渺小的自己，天穹之上，悬着一把剑！
断剑。
残剑。
半截剑身上，有一个字。
六。
缺了剑刃。
它不允许任何剑进来。
进来一把，砍走一把。
对付所有的剑，它只是一斩。
倪空城痴迷其中。
剑河外，雾气更浓。
巍峨尼山，隐约有一把巨剑若隐若现。
这剑剑刃在天地之间。
剑柄在云层之外。
一位紫袍道人。站在尼山脚下。
他抬头看山，看剑。
“这座山，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啊！”
他好像自说自话。
有人接住了他的话。
“山从来不高，高的是人。”
不知何时，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位书生。
道人回头，行礼，面带微笑。
“宋前辈，您在九天之上，怎么有时间下来？”
书生对他的问话不语，他手中书卷在风中哗哗而动。
书生也看着尼山，也看着那剑。
“欧冶子和我同代，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铸剑师而已，没想到，这个糙汉，也有细致一面。”
书生过了一会，才笑着说道。
“前辈，玩玩？”
书生摇了摇头。
“我只是别人留下的一丝残存灵性，打不过你这个半步剑仙。”
道士脸上笑容消失了。
半步剑仙吗？
紫阳真人坐困愁城之时，他，已经是天下第二。
这时，一个少年顺着山路走了下来。
半月下的尼山，仿佛一副静谧的图画。
他走下来。
好像顺着月下尼山的图画走了出来。
他本人，就像画中的人物。
他站在了道士面前。
先对书生行礼。
“晚辈慕容雪村见过圣人。”
书生笑了一声。
“残魂而已，当不得这个称呼。”
少年对着道士，歪着头，不确定问道。
“李舟？”
李舟看着他，他看着李舟。
紫阳真人当年评定天下十大剑，李舟位居第二。
那一把剑，愿意屈居别人之后？
“慕容雪村！”
他叫出名字，慕容雪村冷笑一声，语音一变。
“你来我山东做甚？”
不客气！
十分不客气！
剑争从来如此。
书生转过身，看着他。
他看着这个少年入门，看着这个少年练剑，看着这个少年到达目前这个境界。
八十年光阴，与他无碍。
他的剑，叫做少年剑！
书生笑了，他转头看着李舟，耸了耸肩。
“远亲不如近邻，你要出手的话，我们只好群殴。”
李舟左右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
他退了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剑鸣！”
慕容雪村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他这一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剑鸣。
“我听过两次！”
书生说道。
“九十九年前响过一次，在那个方向。”
书生看向北方。
北方！
天下剑道第一人，紫阳真人此刻正在北方。
道士问了一句。
“前辈，那人和我，谁更强？”
书生看了他一眼。
眼神中有不屑，有责备。
“王不见王，此生彼亡。恭喜你了，你将成为天下第一。”
“前辈？”
慕容雪村不甘的问道。
书生摆了摆手。
“天命如此。”
道士放声大笑，转身离去。
慕容雪村站在书生后面，忽然问道。
“前辈，你我二人，能战否？”
“否！”
书生说完，身影慢慢消散。
慕容雪村看着道士离去的方向，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
“第二很强吗？”
他耸了耸肩，有些不以为然。
书生不在书生的声音从空处传来。
“雪村，他在这里，留下了一剑。”
慕容雪村向前走了几步。
李舟曾经站过的地方，有三对半脚印。
这三对半脚印。
隐约是一把剑。
慕容雪村看着脚印，慢慢蹙眉。
看着看着，他退了一步。
一步之后，又是一步。
他接连退了三步。
恍然抬头。
额前一缕头发，缓缓飘落。
头发断裂的非常整齐，好像被剑划过。
“好剑！”
慕容雪村赞叹一声。
他的面前，竖起了一把长剑。
如果不是这把长剑，刚才无形的剑，会砍掉他的头颅。
少年剑！
少年剑悬停在慕容雪村面前，挡住了李舟留下的剑。
心剑，先从无形，炼至有有形，接着，便是从有形，又要炼成无形。
李舟留下的这一剑。
无形，无影！
原来，宋圣人说的对，他们两人，加起来。
打不过。
还是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