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决定来枉死河时,陆延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这枚剑令,是他仅有可以威胁到天人的手段。
也就是说,他只有一次机会,因此他必须寻找最合适的时机救人,才有可能成功从天人眼皮底下带走沈馥。
对陆延生而言,对付数十名天师府修士并不算什么难事,真正的威胁依旧来自于观刑台上的监斩官。
此时处刑台上的囚犯在经过日光炙烤之后,已经出现了脱水的情况,套在脖子上的沉重枷锁压得他们几乎直不起腰。和其他囚犯一样,沈馥亦是深深埋下身子,额头顶着逐渐温热起来的青石地板。
陆延生注意到,相比两人分别之前,如今的沈馥身形明显消瘦了许多,灰白的囚衣上粘满了灰尘,裸露在外的手脚亦是污秽不堪。
从表面上来看,沈馥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折磨,但陆延生很快便察觉到,沈馥身上的枷锁竟然设置了禁制,将她的气息全部遮盖!
直到这时,陆延生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能探查到沈馥的气息!
陆延生深深地望了眼处刑台上低头弯腰的沈馥,眼角余光掠过观刑台上那红色身影,心神一动,一股微不可查的波动顺着视线向沈馥传去。
传音术!
可惜很快他便失望了。
灵力在遇到枷锁之时,就被禁制之力消弭无形。
传音术根本不起作用!
陆延生见状心下一紧,随即不动声色的往人群后退去,就在这时,观刑台上正在和韩奇交代着什么的监斩官石锴猛然回头,疑惑的扫了眼处刑台下观刑的百姓。
“石大人?”
石锴这忽然的反应让韩奇心跳都漏了一拍,他根本不敢往处刑台的方向看,只能装作好奇的模样,看着有些走神的石锴。
石锴斜睨韩奇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解释,而是把目光落在令官身上:
“丁大人,午时快到了,准备行刑吧!”
令官丁明德瘦削的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点头弯腰应道:
“下官这就去安排。”
说完便屁颠屁颠的往处刑台走去,韩奇无语的瞥了眼这位和自己不太对付的同僚,眼中尽是不屑。
他韩奇虽然贪图享乐,处世圆滑,而且经常因为眠花宿柳受人诟病,但相比快把脸塞到天人鞋底下的丁明德,他自问算得上铁骨铮铮了。
心中腹诽几句后,韩奇不自觉的将目光转移到处刑台下,只可惜,他寻觅许久,也没看到陆延生和小葵的身影。
“难道那两人已经走了?”
韩奇嘟囔着,莫名的感到有些失望。
丁明德下处刑台后直接找到同样在等待行刑的刽子手,吩咐了几句后,冷冷的扫了眼神游物外的陈三刀:
“陈三刀,你可得瞅准咯,那女人的枷锁可是天人老爷特意安排的,你下手的时候可不要把它给砍坏了,那可是宝贝,专门用来锁那些修士的!”
陈三刀闻言,只是轻轻的瞥了丁明德一眼,没有说话,一旁的牛四却是嗤笑一声:
“丁大人,那枷锁既然是用来锁那些修士的,哪能说坏就坏!”
丁明德狠狠的瞪了牛四一眼,骂道: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滚一边去!”
“好嘛!”
牛四倒是听话,闻言直接跑到角落里蹲着,丁明德见状深吸一口气,强行把怒火压住,再次对刽子手们叮嘱几句后,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逐渐走远的丁明德,牛四不屑一笑:
“呸,狗官!”
铮!
随着一声响锣,处刑台下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悄然挤到人群最前面的陆延生眼角微微一颤,将手摸向腰间的乾坤袋。
午时三刻,马上就要到了。
大日临空,处刑台下挤满了前来观刑的百姓,此时陆延生身边已然不见小葵的踪影,倒是有几个农夫打扮的男子不停的扫视着身边经过的百姓,眼神中寒光闪烁。
陆延生知道,这些人便是埋伏在百姓当中的天师府修士,若是他有任何异动,这些人便会立马群起而攻之!
但此时陆延生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处刑台上,令官丁明德正在宣读六名死囚的罪状,读到沈馥的罪状时,陆延生只记住了残害朝廷命官,以下犯上,目无纲纪几个字眼。
陆延生冷冷的盯着丁明德,眼神之中杀意毕露。
丁明德宣读完罪状,手里拿着写有斩字的令签,看了眼天色,随后大手一挥,下令:
“验明正身!”
话音刚落,便有负责核验的狱卒煞有介事地走到死囚身边左看右看,等检查完最后一人,那狱卒便走到观刑台下,大声禀报:
“大人,已经验明正身!”
丁明德回头看了眼监斩官石锴,见石锴点头,这才扬起手中令签。
“午时三刻已到,斩!”
斩字一出,六名刽子手各自走到一名死囚身后,沈馥身后之人,正是陈三刀。
所有刽子手都赤着上身,脑门上绑着黑色绶带,手中大刀银光闪烁,刀尖朝下杵在身前。
他们都在等丁明德扔出令签!
就连处刑台下的看客,也都踮起了脚,生怕错过人头落地的瞬间。
丁明德见所有人都在等自己发号施令,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起。
就在他准备将令签扔出之时,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走水啦,走水啦!”
随着一阵呼喊声响起,丁明德顿时愣住,扬起的手臂不自觉的停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一名狱卒快速来到观刑台,大声道:
“韩大人,走水了!”
“怎么回事?”
韩奇不满的看了眼神色慌张的狱卒,心道你才走水了呢。
那狱卒畏惧的看了眼神色如常的石锴,说道:
“有人故意在大牢里纵火,牢房已经全部烧起来了,那人还杀了天师府的道爷……”
“嗯?”
听到狱卒的汇报,石锴神色微变,问道:
“可知道是什么人在闹事?”
“属下不知!”
狱卒老实的回。
石锴闻言眉头一皱,随即冷冷的望着丁明德:
“丁大人,可不要忘了正事!”
丁明德见石锴脸色不对,顿时感觉双腿发软,忙不迭的说道:
“下官知罪!”
说着便再次挺直身板,毫不犹豫的将令签扔了出去,仿佛手里拿的不是令签而是烧红的烙铁。
“斩!”
斩字一出,被骚乱吸引住目光的刽子手马上反应过来,纷纷抄起大刀,目光死死盯着身前囚犯的脖颈。
六名已然麻木的囚犯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了一丝反应,纷纷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望着眼前汹涌的人群。
沈馥同样如此,她抬起之时,眼神中已经没有神采,表情木然,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早已麻木。
但很快,她看到了人群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刹那间,沈馥恍如脱胎换骨一般,脸色迅速红润起来,无神的双眼中爆发出炽烈的神采,整个人瞬间充满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