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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历史 > 嘉和纪事 > 第六章 一番部署

卢松毅坐镇北境数十年,跟北漠大了一辈子交道,不过寥寥数问,便从胥琰的只言片语中获取了大量的信息,让在座的齐人对如今北漠内部的局势不再两眼一抹黑。

当然,众人也明白胥琰在很多事情上肯定还有所保留,但再想从他这里挖出些什么关键信息怕是不可能了。

卢松毅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接下来并未再浪费口舌。转而从阿莫递交给他的牛皮袋中取出了那封北漠大王子的亲笔信。

此信是用北漠的文字书写,不过这也难不倒在座的齐人。

卢松毅、蒋易这些长年驻扎北境的边将最重要的任务便是防备北漠的进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因此,卢松毅在数十年前便对手下的将领立下规矩,命他们必须学会北漠的语言文字,加深对北漠的了解。大到北漠的风土人情,小到北漠人的饮食作息习惯等等,都要有所了解。

而郑子清出身世家,家学渊源,习读北漠文也不在话下。

卢松毅取出信后,当仁不让,很快将其看完。也不见他脸上的神情有什么变化,便把信直接给众人传阅。

这信中所言之意倒是与胥琰此前所说的大差不差,不过措辞却强硬许多,字里行间透露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过,这也正是北漠大王子的风格。

再有金印为证,至少胥琰所言想要促成北漠大王子一方与大齐的合作共同辖制达勒这件事应是可信的。

当信件再次回到卢松毅手上后,他对胥琰说道:“大王子的意思我们明白了,只是此等大事不是我等所能决定的,需要殿下入京与朝堂上的诸位大人们商议。”

胥琰颔首:“您所言不错,我们本也是冲着齐京而去的,只是阴差阳错才到了这里。为免后续路上再发生今日之误会,还请诸位相助。”

“这还不简单,本将吩咐下去从亲卫营抽调一队人马随你入京。有他们跟着,自然不会有不长眼的人上前冒犯。”蒋易爽快地说。

“不妥。”卢松毅反对道,“边军无令不得擅离,况且战事将近,你身边可用之人只能更多不可减少。”

接着,他转而对郑子清说道:“子清,眼下朔州危急。这里离天武城又太近,一旦天武城被破,这里恐怕也会随之遭劫。我看不如这样,你将矿场内服役的普通百姓遣散回乡。如此一来,这里只剩下少部分犯官族裔,禁军看守的压力也可大为降低。

届时便能抽出一部分人手,由你亲自带人护送胥琰殿下进京,想必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这——”郑子清有些纠结。

护送胥琰入京促成双方合作自然是功劳一件,只是他此番来到北境并非仅仅为做个看守矿场的副统领,还有其他目的。在任务完成之前,他不便回京。否则坏了族里的布置,他即便立了功也难逃责罚。

郑子清思考片刻后回道:“世叔说的在理,近日劳役们因为两国交战惶恐不安,早日放他们离开也省得还要劳心劳力地弹压他们,也能让将士们轻松些。只是,我奉命驻守此地,冯继祖走后,我若再离开怕是不妥。这样,我亲自选一批禁军精锐,由我的副官带领护送胥琰殿下,您看这样安排如何?”

“也好。”卢松毅也明白此时郑子清怕是不愿意返京,“不过,除此之外,老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指了指侍立在他身侧的卢明远道:“希望你能同意让我孙明远也跟随胥琰殿下一起返京。他虽年纪尚轻,但自幼受我悉心培养,在年轻一辈中也算能力出众。路上定不会拖后腿,说不定还能出份力。”

“祖父!您说什么呢?我不会离开——”

卢松毅抬手压下了卢明远的反对,继续对郑子清说道:“子清,我明白你的顾虑。不过,明远与我不同,他并非有罪之人。你也知道,我被弹劾收押不久,明远的父亲熙昭同意了卢氏族长将他一家过继给断嗣的嫡枝二房的提议。

过继那日,明远为我鸣不平,在卢氏祠堂大闹了一番,被盛怒的族长除族。

他母亲康慧郡主担心他受我牵连便进宫求了皇后。后来宫里的旨意下来,也只定了我一人之罪。陛下在明远幼时赐给他的正五品宁远将军的虚职也并未被废除。所以你大可放心让他离去。”

“原来如此,只是从京城到这里的一路上怎么都没听明远说起过?”

若是知道卢明远还有武职在身,冯继祖的手下们也不至于那样猖狂地屡次欺侮他们。

“哼,若是我不扮作有罪之身,那冯继祖又怎么可能让我跟在祖父身边?”

那时候卢松毅被从牢狱中带出后身体状况极差,卢明远万分担心。但他年纪尚轻、力单势薄,父母兄长又突然变脸,像躲瘟神一样根本不愿意出面相助。再加上冯继祖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卢松毅。

不过,定国公被抄家流放的旨意并未当中宣布,很多人以为整个定国公府都难逃责罚。而卢明远父兄急匆匆地过继出去也像世人佐证了这一点。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卢明远还是自由之身,甚至还有虚爵在身。

卢明远也是钻了这个空子,自降身份才混进了流放的队伍中去。

冯继祖知道此事后并未细查,反倒欣喜若狂。在他看来,那卢松毅骨头硬的很,无论受到怎么折磨他都泰然自若。但欺负卢明远这个据说是老家伙最疼爱的孙子的话说不定效果更好。

所以,之后的时日里卢明远一直被针对。他多次想暴起反抗,却不得不为了卢松毅忍了下来。

原本肆意张扬的性格也在这一次次的忍耐中得到了磨练,变得更加沉着稳重,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卢松毅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养了十几年的雏鹰终于在经历了这样一场历练后戒骄戒躁,完成了最终的蜕变。

也是时候放他出去自由翱翔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到他鹰击长空,大放光彩的那一天。

卢明远的身份既然没有问题,郑子清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直接便答应了卢松毅。

安排完乡亲们和卢明远的事后,卢松毅接着对蒋易说道:“我知道你来这里除了像见我一面之外,更是想带我回到天武城助你守城。”

蒋易回道:“伯父您说的没错,那还等什么?跟我一起走呗!”

“此事不急,我暂时不准备去天武城。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在卢松毅的眼神示意下,蒋易把已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竖起耳朵听他怎么解释。

“大家都知道,我身负重罪。不像那些服劳役的乡亲们能在统领的一声令下后就全部回归自由。如果这个时候离去,等到风波平息,势必有人揪住这一点攻击子清。

不过,我留在这里也只是暂时的。等到胥琰殿下和明远他们进京入朝后,将这里的情况禀明,那时必有旨意下来,届时我再去天武城即可。”

这个中缘由蒋易也听明白了,但他仍然坚持,“这达勒的大军马上兵临城下,天武三城的兵力仅在数量上与北漠军相当。但老实说,鹰狮二部精锐的战力远胜我大齐边军,甚至能达到以一当五的程度。

一旦二王子全力攻城,到时候天武城能不能抵挡到胥琰殿下入京还不一定啊!有您在,我们面对北漠铁骑也能多撑些时日,以待援军到来。”

他这一番话很有说服力,连郑子清都不由得颔首。

不过郑子清同卢松毅一样不愿此时就让蒋易带人离开,便出言劝解道:“蒋将军有此担忧也有几分道理。可是,眼下只是达勒的先锋军临近天武城,他的大队人马还在后面。若是真是到了大军压境、天武城危急的时刻,便是我这剩余的两千禁军也要前往天武城增援,到时请世叔一起过去便是。”

“没错。”卢松毅接过话茬,“我之所以不着急现在便去天武城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片矿山中除了服劳役的普通百姓外,还有不少流放至此的犯官和他们的族裔。

半年前,我被定罪的时候,还有不少以前跟随于我的边将们受到牵连。尤其是凉州的武将们,我常年镇守凉州,向西抵御西戎,向北抗衡北漠。凉州的将领多由我教导而出,因此在我被弹劾勾连外敌时他们中的很多人也被追责。

一些与我关系亲密的凉州武将也因此遭难,抄家流放的不在少数。其中一部分就被流放到了这里。这半年来,他们陆陆续续被押送过来。明远与他们中的不少人都自幼相识,便暗中将他们聚到一起。除了互通消息外,还跟以往在凉州一样三五成组的演练军阵。”

“祖父,没想到这些事儿您都看在眼里!我本以为您身体受损,精神不济,便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知道你私底下搞得这些小动作?哼,你也太小看你祖父我了!

别说我,你问问子清,看他知不知道你暗中做的这些事。要不是有他暗中遮掩,你以为你那些粗浅的障眼法能瞒过冯继祖?”

卢松毅的话让卢明远大为震惊,他看向郑子清,“郑统领,我祖父说的可是真的?”

郑子清肯定道:“没错,世叔也说了你聚集的那些人都出身凉州。这样同属一个阵营的人陆续到来怎么可能不引起禁军的注意。要知道我们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弹压矿工,不给他们聚众犯乱的机会。

所以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禁军的监察之下。我担心冯继祖知道情况后会兴风作浪,便派人将此事瞒下。”

“这下明白了吧。明远啊,我知道你年轻气盛,自负甚高。但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未来的路想要走的顺畅,就必须沉下心来,多学多思!”

卢松毅语重心长地教导完卢明远后,话锋一转,“不过,明远之前做的事也为我接下来的打算打下了基础。我准备把这些犯官和他们的族裔召集起来练兵。

这些人中不少本身就有武艺在身,稍加训练就能转化为战力。到时即便援军迟迟未至,这些人也能顶上一阵子。

我大齐有令,带罪之人于战场杀敌立功,可以功抵罪,若功劳足够,由贱籍重新入良籍也并非不可能。这种机会,想必他们也不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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