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肆余说的对啊！祖父戎马一生，保大齐百姓二十年不受战乱之苦，值得所有人敬佩，与这人是文官还是武将有什么关系？
卢明远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被孙肆余给问住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默认了朝堂之上文武对立的局面，好似所有人都不问对错，只看立场。之前费尽心思逼他站队的李昱麟不就是如此吗？
如此看来，反倒是面前这个看似脑子不正常的孙肆余，才是最正常的。
“定国公大人？”孙肆余小心翼翼地卢明远面前挥了挥手，“您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卢明远回过神来，“对了，本官带来的那些人马安置得怎么样？”
“大人放心，都安排妥当了。”孙肆余一本正经地说，“咱们这儿的县尉李路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办起事来还是挺靠谱的。”
李路和修林路过，正好听到了孙肆余的这番话，他给卢明远行了礼之后，转而对孙肆余说：“哟！难得从县令大人嘴里听到下官的一句好话。”
孙肆余闻言本能地想呛李路两句，但在眼神的余光扫到卢明远后，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只是狠狠地瞪了李路一眼。
卢明远没注意到孙肆余和李路的眉眼官司，他问修林：“如今城中的布防如何？若有叛军来袭，可能抵挡住敌军？”
修林正色回道：“国公爷，属下随李县尉把全城大概走了一遍。四个城门和沿线的城墙都已安排好人手戒备和守卫。
只是，费县县城城小池浅，不像沛县县城那样有山有水做天然屏障。若真有大量叛军来袭，恐怕需要不小的代价才能守住城。”
“定国公大人！”李路补充解释道，“因为费县与琅琊郡城距离最近，所以一直以来我们这里的防卫有大半是郡城兼顾的。甚至有一小半的官员都是郡城下派的。因为这个缘故，费县在城防建设上一直不怎么下功夫，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嗯？怎么回事？李路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孙肆余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还没等他琢磨明白，卢明远就先发话了：“你是说县衙不注重城防，才致使今日之窘境？”
啥？！孙肆余这才明白李路那番话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这不是当着他的面在定国公面前给他上眼药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孙肆余立马跳出来抢先说道：“大人，别听李县尉瞎说。下官可是每年都会划拨银钱、征调劳役，去修缮加固城墙和护城河的。只是，下面的人都说这座城底子太差，那些银两用来修修补补尚可，但若是想做大的改动根本就不可能。
县衙怎么可能拿出那么多银子修城墙。郡城的上官也觉得这里在郡城的守护范围内，无需做多余之事。所以，这么多年就一直维持现状地过来了。”
卢明远懒得去管孙肆余和李路之间的言语官司。他直接对修林说：“之前拿到的线报中提到叛军来势汹汹，费县既然距离琅琊郡城最近，自然是首当其冲。你一定要派人时刻关注城外的动静，如果发现叛军的踪迹，要立刻上报。在表哥带人赶到之前，我们绝不能让叛军继续肆无忌惮地扩张势力！”
“是！属下这就下去安排！”
修林回完这句话后，就带着李路告退，下去紧锣密鼓地备战。
孙肆余再怎么迟钝，也能感受到卢明远在平叛一事上的认真。只不过，他在兵道上涉足不深，就算想帮忙也无从下手。
卢明远也没指望孙肆余在这种事上帮什么忙。他让孙肆余把心思全都放在安抚城中百姓上面。战事将至，百姓们必定人心惶惶，必须把大家安抚下来，才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孙肆余在费县官声不错，也小有威望，这种事交给他来做最合适不过了。
做完这些安排之后，卢明远终于抽出空闲，他来到孙肆余命人给他备好的书房中，坐下来给萧均朔写信。
他在信中，把琅琊郡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萧均朔。但关于庆云楼和李昱麟的事，他却只字未提。
正如李昱麟对李亿鹏说的那样我，但凡他对萧均朔透露半点儿与李昱麟见面后得到的消息，他就彻底站到了皇帝的对立面。
但对于当下的卢明远来说，他仍旧无法做出明确的选择。
卢明远也不知道他如今的纠结和逃避是对是错。也许只有时间才能给他答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而就在卢明远命人将信送出后不久，修林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告诉他青州叛军已经到了距离费县县城不足二十里的地方。
这些人来得倒是挺快！卢明远当即问修林：“你可知是此番叛军那边是何人领兵？来的兵马大概有多少？”
修林快速回道：“据斥候所言，来到费县的叛军应是所谓的小二爷亲自带领。他们具体来了多少兵马尚未可知。只是，线报上不是说攻入琅琊郡城的叛军至多有两万兵马吗？
此次叛军从琅琊郡城兵分几路，郡城也要有一些兵马留守。如此看来，每一路的兵马最多也就不到五千的样子。”
“五千？”卢明远有些不解道，“那些反贼没道理不知道表哥光新京的禁军将士就带了五千。来到这里后，又会就地征调当地官府的武备，人数上只会更多。那些叛军为何敢如此大胆，兵分多路去占领城池呢？他们蛰伏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这么做的风险。”
“或许是他们的武器装备更加精良？”修林有些不确定地说，“斥候发现，叛军无论是手持的兵器还是身穿的铠甲，包括攻城常用的投石器、弩机等杀器，其精良程度甚至超过拱卫皇城的禁军。
且不说他们那些士兵的作战能力如何，光靠着这些武器装备就能把战力提升不止一个层次。这些叛军真是邪了门了，那些好东西跟不要钱一样，不管什么疼都能用上，简直气煞人也！”
不怪修林气愤，要知道在北境的时候，边军将士们能按时拿到朝廷下发的饷银都是奢望，更别提更换武器装备了。虽然卢明远祖父卢松毅麾下将士的情况能稍微好一些，却也着实不多。
相较而言，皇城禁军的待遇就好太多了。他们不仅能拿到饷银，赏银，每隔一段时间还有机会更换有问题的武器。可即便如此，萧均朔带来的这五千禁军的装备水平仍旧远逊于青州叛军。修林看到之后如何能不羡慕嫉妒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卢明远面露无奈道，“那些造反的宗亲都是顺宗皇帝的后代，虽然王爵被夺，但仍旧手握大把封地。这么多年来不知道积累了多少财富。
只要有钱，别说精良的武器装备了，就连兵马也不是买不到。你忘了彭城刘氏的事了？私采矿产、锻造兵器、豢养兵马，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些野心勃勃、丧心病狂之人做不到的。
那些反贼蛰伏二十多年，他们拿出可怕的实力来也并不奇怪。”
“但这对我们来说却是大大的不利！”修山难掩担忧道，“我们现在手上人手有限，当地的武备松弛已久，也帮不上什么忙。面对养精蓄锐已久的叛军，多少有些捉襟见肘。”
“修山，你无需太过担心。我们只需守到表哥他们到来即可。”
跟萧均朔坦诚交流之后，卢明远知道青州反贼看似所图甚大、来势汹汹，可早已被广陵郡王府给渗透成了筛子，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
修山不知道个中内幕，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见手下的禁军将士来报，说是青州叛军马上就要兵临城下，询问该如何应对。卢明远当即带上修山和修林前往北城门。
卢明远登上北城门的城楼，站在上面向北遥望，可以清晰地看到遮天蔽日的旌旗和漫天飞扬的沙尘正朝着费县县城的位置快速移动。
卢明远把县尉李路叫到身边，问他：“除了本官带来的那些禁军将士外，你们县衙能派得上用场的官兵和乡兵有多少？”
李路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回道：“不足五十人。”
“怎么回事？”卢明远眉头紧锁，“就是平常守城的官兵也不会少于五十人吧？再加上县衙的衙役、捕快，附近的乡兵，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儿人？”
“大人容禀。”李路憋屈地说，“正常来说，算上大人提到的这些差不多能有个上百人。只是，在大人您来之前，孙县令以不愿看到流血牺牲为由把原本该参与守城的官兵、乡兵们全都给遣散了。
下官公干回来知晓此事后，立刻去各家找人，让他们回到原本的岗位上。的确有一些兄弟愿意回来，可还有一些人贪生怕死，宁愿冒着丢了职位的风险，也不愿随下官回来。所以，此番守城，恐怕只能靠大人您带来的那些禁军将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