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有些颠簸,是某个人的第一视角。她手上拿着电锯,穿梭在一处废弃医院的幽暗走廊里。
前方墙上地上破开黑色的口子,从里面探出十几个浑身插满针管的麻风巨人,以畸形扭曲的姿态向女孩逼近。
女生脚步迅速变化,一阵天旋地转,身后发出喷血的声音。
再转过头,地上七零八落躺满了尸块,“唰”的一声消散了。
晦暗的绿光罩在走廊的玻璃上,反出一位娇小的女生。她单肩扛着挂满生物残渣的电锯,正在诡笑。
一大波弹幕来袭~
“冷枪新生顶流,非我推电锯人莫属!未来可期!”
“想渡梦找冷枪!我七大姑八大姨都是冷枪的忠实客户!有渠道,团购八八折,私我。”
“卧槽!冷枪牛逼!冷枪砸一单我直播365度螺旋倒立吃屎!”
“这只是玄武渡者?别开玩笑了,她看我一眼我吊/断了。”
“这什么娃娃菜?我月亮船虎哥才是最牛的!只接高端单,让你们几个网络小瘪三长长眼,3!2!1!上链接……(一排蓝色数字)”
窗口缩小,飞镖渡者的视频匿在一片如马蜂窝般的视频中央,一下子变得不起眼了,而在她身边的那些窗口……徒手撕鬼,单肩抗炮、狼牙榴弹、千里狙击、十八般武艺各显神通……咦?那个跪在地上啃尸体的兄弟是……
真饿了。
“嗐,这些身手都太差了,网友都没见过世面。”沈岚向白岭扬了扬下巴,“是吧,咱们乌鸦可是朱雀渡者,这种水平能放在眼里?”
白岭抽了抽嘴角,怎么不能呢……
手腕的红点,湿漉漉的。
别墅的玄关传来动静,小雪精疲力尽地踏着兔子拖鞋走过来,见到众人齐刷刷地看着自己,脚步停滞。
“小雪你怎么才回来啊,饿了吧,煮碗面给你吃啊。”沈岚像个老妈子起身迎接自己备战中考的女儿。
钟离境问:“怎么样了?”
小雪的目光短暂地扫过白岭。钟离境立刻会意,起身来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两人走向里侧的书房。
“嗐,就不能让孩子喘口气,吃了再说吗?”沈岚对白岭又说,“我先去厨房煮面了哈。”
白岭点头,若有所思。小雪带回来的消息难道和自己有关吗,为什么要刻意回避?
童岛终于逮住机会和白岭单独相处,神秘兮兮地说:“这孩子对老大有依恋很正常,她从记事起就跟着亲妈在街边乞讨捡破烂。”
“三年前亲妈死了以后,是老大收留了她,还供她上学。老大算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半晌,小雪从书房出来,对正在厨房煮面的沈岚说了什么,沈岚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对劲了。
白岭上前,“你们在聊什么?”
沈岚重新咧出老妈子笑容,“嗐,没什么,工作上的一点点事情。老大叫我,我先过去了哈。”
白岭蹙眉,正要跟上沈岚的背影却被小雪一把拉住。
“……三年前!你进我妈妈的梦里看见了什么?”小雪眼睛里闪着悲伤又期待的光,露出的一小节手腕上有一个黑点和一个空心的黑圈。
白岭顿了顿,“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
小雪的眸子黯淡下来,三年了,这个问题她终于问出口了,然而到头来只是一句“想不起来了。”
她的头越来越低,整个人似乎隐忍着巨大的疼痛,肩膀颤抖起来,泪珠一颗颗掉落在地板上。
“你不是说很简单的吗!为什么我妈妈死了你还活着!”小雪推了白岭一把,反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随着一道沉重的关门声,整个别墅陷入死寂。
“这孩子!一点儿也不懂事!”童岛紧张地问白岭,“你没事吧?”
白岭笑着摆摆手,眼底染上阴霾。
——
当晚白岭抛弃了钟离境,拿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敲开了沈岚的门。
沈岚披着头发,睡眼惺忪地说:“怎么了?”
“姐姐~月黑风高夜,人家好害怕。嘤嘤嘤。”
“说人话。”
“老娘要跟你睡,速速闪开。”
“进。”
两个人平躺在一张大床上,齐齐望着天花板。月光透光薄纱窗帘,将波澜的影印在墙上,颇有些海底溶洞的感觉。
“你还记得上一次,我们躺一张床是什么时候吗?”沈岚问。
“当然,就在我给小雪妈妈渡梦的前一天。所有的重大决定我都会来问你的。”
“啧啧啧,明明已经下了决心却还要我来掺一脚,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在老大身边都不敢抬头。”
“嘻嘻,我们俩姐妹相互扶持!你可是我的底气。”
沈岚咦了一声,脸上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那我哪里记得住啊,太多年了。”
沈岚翻身俯卧,口吻严肃起来:“八岁那年,你被老钟离博士带到我爸身边受训,到今天整整22年了岭岭。”
“从第一天开始到现在,你并肩的位置我一站就是22年。”
白岭冷不丁撑起头,“……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吧。”
沈岚浅笑两声,重新躺了回去。
“怎么会,你是对我最好的人。岭……如果我求你去做一件很困难,很危险的事情,你会愿意替我去吗?”
“危险……那肯定是我去啊,你这个菜鸡过去不是送死吗?”白岭憨憨地笑起来,“你沈岚可是我罩的人!谁敢欺负你?”
“明天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沈岚忽然说。
“晚上回家吃吗?”
“……回来的话应该也很晚了。”
“明天过了以后我就金盆洗手了,我跟老大已经说过了。”
白岭一顿,“这么突然?”
沈岚脸色复杂起来,“我干这一行也是为了赚钱给我弟治病,你知道的。”
沈岚的父母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失踪了,她早早辍学,为了将有心脏病的弟弟拉扯大,这么多年像拼命三娘一样不停地工作。
“我弟现在病也稳定了,大学也快毕业了。”
“叫沈小榷对吧,好像也是学医的?”
“嗐,兽医。这么多年我是又当爹又当妈,终于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喂大了。嘿嘿,他已经在宠物诊所实习了,我总算能喘口气,苦尽甘来咯。”
白岭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大家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今天看下来我真觉得自己这个朱雀勋章注水了,现在的渡者比三年前强太多了,看来我也得退休了。后天中午我在家里给你们做一顿饭,把你弟也叫来吧,大家郑重地道别。”
“好!”
两人又唠了好几个小时,好像谁也不舍得睡去,直到天都快亮了沈岚才打住,“好了好了,快睡觉吧。”
白岭看着沈岚背过身去,听着她有序的呼吸声,自己的眼皮也渐渐重了。
似梦非梦之际,依稀听见有人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