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扑向晕倒的白岭的时候,梁玉独自逆行,默默离开了筒仓。
她本来以为那么多年了,那些事情早就和自己的人生断链了。
然而一场梦,又把她拉回了地狱。
疑神疑鬼地回到自己的车上,拉开一点点遮阳帘看向窗外的车水马路。
路上的行人都拿着手机,他们在看刚刚的梦境直播吗?那他们会猜到我的秘密吗?
她越想越害怕,整个人像水里捞上来的鬼,湿透了。
“梁小姐,你没事吧。”司机透过后视镜说。
他的目光饱含笑意,梁玉觉得他一定是在嘲笑自己,“你下去,我叫你下去!”
她将司机赶下车,自己掌握了方向盘。
两公里的路她足足开了1个多小时,期间不停地观察是否有人尾随,只要有可疑的车辆她就故意绕远路。
晚上九点的时候她终于到家了,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四面八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闪光灯如洪水猛兽向她袭来。
“梁玉小姐,请问梦境里的故事是真实发生的吗?你真的没有被梁田主猥亵过吗?”
“您和梁家兴先生没有血缘关系,这是真的吗?”
“请问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您和杀死弟弟的凶手成为家人,对于这一点您是怎么看的?”
“无可奉告……无可奉告!”梁玉尖叫起来,从家里冲出两个女佣将她从人群里护出来。
她的高跟鞋在挣扎的过程中断了,最后一瘸一拐地跑回了家,狼狈至极。
当晚各大媒体都在报道梁家的丑闻,梁玉拖着断鞋的狼狈身影成为了头版头条。
“啊!!”她坐在床上发疯,崩溃地将手机砸在墙上,“被梦选中的人又不是我!为什么倒霉到我头上。”
实际上白岭安慰小义的那些事情,梁玉除了离开大山,其他的一个都没有做到。
这些年她从来没有去工作过,一直像寄生虫一样依附在梁家兴的身上。
妈妈的教导她牢记于心。
从爬上梁家兴床的那一天起,她就再也没有看过别人脸色。
梁玉和他的关系也不再只是彼此秘密的守护者了,更多了一层温情。
然而这份温情是有束缚的,他们这辈子只能做兄妹。
她没有找到自己的王子,也没有得到所谓的幸福。
想着想着她睡着了,面前浮现出小义的脸庞,他的眼睛像浸过水的葡萄,正对着她笑。
笑脸逐渐腐烂,表皮剥落变成骷髅。小义伸出十根断指朝她哭喊:“我好疼!姐姐不要走!姐姐你不要走!”
梁玉猛地睁开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四肢无法动弹,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亲爱的梁玉小姐,请接受梦魇系统最真挚的邀请。您将在中午12点准时入梦,允许您邀请朋友一起来玩,期待您的光临。”
“啊!”梁玉弹坐了起来,身体止不住地狂冒冷汗。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我的秘密要被所有人发现了!
她翻找手机,又想起来已经被自己砸碎,无奈打开电脑,时间显示00:05,聊天软件上小雪的窗口还亮着在线的光。
【我完蛋了,我收到入梦邀请了,救救我。】手指停在enter的瞬间滞住了。
她久久地僵在那里,屏幕的冷光照亮了她的下半张脸,眼睛匿在黑暗中不可洞察。
半晌,嘴角两侧滑下晶莹的泪,她缓缓合上了电脑……
她通知了梁家兴的私人飞机来屋顶接自己,肩上背着背包,左手拿着铲子右手拿着水桶,熟练地跨了上去。
直到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朝阳射进她的眼睛,她才觉人重新活了过来。
“啊——快到家了。”
直升机停在村口的荒地,梁玉甩下一句在这里等我,就兀自走了进去。
村子空荡荡的,满目疮痍看来已经荒废很多年了。
梁玉按照自己的记忆拨开和人一样高的杂草后,面前出现了熟悉的院子和茅草屋。
梁父来不及使用的木头还堆在那里,旁边多了1个土坡。
梁玉越过它们来到黑漆漆的里屋,脚下“咯吱”一声,是小义的奖状。
奖状落了满地,墙上只剩下那张“最佳手工奖”。
回顾得差不多了,她把自己的包放在桌上,从里面掏出一套防护用品,拿着铲子,水桶和尸袋走向小鸟塔。
原本以为找到小鸟塔会是一场硬仗,然而后山前进没多久,就看见杂草中有一条泾渭分明的小道,像是有很多人来过的样子。
她顺着这条路走,记忆里的黑色塔身出现在面前。
它并没有梦境世界里那么宏伟庞大,如今看窄小瘦长毫不起眼。
走进去,果然是满地的白骨,没有飞虫没有臭味。
梁玉来到二楼,小云和小朵果然还躺在石台上,穿着梁玉做给她们的裙子。
再往前走几步,石台底下坐着另外三具头靠头的白骨。
……
“小玉!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要做裁缝,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穿好看的衣服!做漂亮女人!”
“我也想做漂亮的女人,小玉你可以给我们做裙子吗?”
“当然可以,正好我家还有几块闲置的布,你们就让我练练手吧。”
那之后小云莫名其妙消失了。
小朵到处找姐姐,她告诉梁玉,她怀疑姐姐的消失和奶奶有关系,她准备偷偷调查。
隔天梁玉和小义在后山玩,听见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临近了才发现地上有一双小朵的鞋,再往前走看见有一个模糊的人拽着小朵的头发,将她往深处拉。
那个方向,通往小鸟塔。
小朵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后山,“啊!奶奶不要!啊!啊!奶奶!”
梁玉怔住了,害怕得脑子嗡嗡作响,双脚像木桩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想起最初的那个电闪雷鸣的夜,自己的大姐也发出过同样的求饶声。
“娘,不要杀我。爹救救我,我会乖的,我会听话的,我不想死!”
“家里实在养活不了那么多人了,为了全家只能牺牲你了!你是最大的孩子,要多为弟弟妹妹们着想。”
梁玉瑟瑟发抖地匿在房间里,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见闪电的冷光一下一下罩在爹娘狰狞的脸上。
爹娘同时捂住了大姐的口鼻。
大姐发出痛苦的呜咽,透过门缝直勾勾地看着梁玉,眼角划过泪,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后来的一个礼拜家里顿顿都有肉,第二个礼拜还能吃到油炒的萝卜丁,第三个礼拜二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