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潢河沿线为主的战场,低烈度的拼杀,特别是各军间的小股骑兵交战,呈现上升趋势在不断爆发。
这种态势上的变化,使得很多人精神都紧张起来。
尽管在过去啊,这种情况也有过,特别是在隆冬到来之际,明军以爬犁组成的小股队伍,不断地袭扰建虏与蒙鞑,哪怕建虏与蒙鞑都打造了一批,以应对明军的这种袭扰,但是吧,跟战争资源倾斜下的大明比起来,他们还是差的太多了。
别看漠南一带战事胶着僵持不下之际,大明中枢及地方出现一些状况,可这却没有影响到前线将士。
无他。
早在天启三年开始,随着北直隶、辽东等地军改深入,围绕着在北构建的防线,一批用于军事层面的设施就秘密筹建了。
特别是军工方面,那更是铆足劲儿的在扩张,关键是这种扩张啊,别说是民间了,即便是中枢,知晓的都不多。
漠南地区爆发的战事,恰好成为激发他们的按钮。
一批批资源从各地汇聚过来,这其中就包括藩属朝鲜、南洋海运等处的,恰是这样紧绷的状态,才使得漠南前线的各项所需,尤其是火枪火炮火药方面的需求,能够得到源源不断的供应。
军工发展就是这样。
在和平时期是一种发展模式。
在战争时期是一种发展模式。
朱由校需要他一手缔造的军工体系,能够在这两种模式下来回切换,从而达到他对军队的各项要求。
别的不说。
单单是北直隶、辽东两地军工体系,以洪熙式为主的火枪火炮产线,普及的规模是越来越多了。
而洪武式、永乐式这些火枪火炮产线,有一些已经给淘汰掉了,有一些则在这种氛围下进行转移。
后续大明陆军的需求,会以洪熙式火枪火炮为主铺设,但是这庞大的需求以及带来的开支,是需要进行财政转移的。
所以部分火枪火炮开始增加到军火贩卖中去了。
只不过这些事情吧,都在悄无声息的进行着,针对火枪火炮的更新迭代,朱由校的要求是极高的,必须要保持领先地位才行!!
大明必须保有代差。
恰恰是这样,使得军工领域的人才聚拢起很多。
也正因为这样,朱由校并不担心一些火枪火炮贩卖出去,会被一些国度拿来研制,继而想追赶上大明。
尤其是欧罗巴诸国,朱由校更不担心。
归根到底啊,研制是需要呈体系化的推进,是需要很多人在各个领域都铆足劲研制,继而才能碰撞出火花来。
盘踞在南洋的欧罗巴诸国海上力量,即便得到了一些火枪火炮又怎样?
想研制,必须带回本土才行。
在海外也能搞,但规模就不可能太大。
而带回本土研制,这一前一后就需要较长时间,关键是还不能有任何疑问,如果有了,这还需要进行交流传递,这又需要浪费很多时间。
可从研制洪熙式火枪火炮开始,朱由校对于军工领域的保密,要求的就更严格了,各种审查更是层出不穷,总而言之就一句话,只要有任何疑点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接触到这些层次。
泄密?
想都别想!!
东方的文化与技术,是凝聚了很多人心血才有的,想轻而易举的就给窃取了,朱由校是绝不答应的。
……
“从现有掌握的态势来看,明军这是要将我八旗劲旅跟草原大军一起吃掉。”八旗劲旅,中军所在。
黄台吉眉头紧锁,盯着眼前的舆图,声音低沉道:“明军的打法,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熊廷弼这是下定决心了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军必须要尽快完成调整,寻找到突破口,以此对明军展开反攻才行。”
帐内站着的范文寀、范文程、索尼等人,在听到黄台吉所讲种种,脸上流露出各异的神色。
与最初时相比,范文寀他们的斗志不像先前那样强烈了。
特别是攻破黑吉两都司防线,趁势杀进大明藩属朝鲜本土的计划,被毛文龙、刘兴祚联手粉碎了。
这不止对八旗的打击很大,对他们的打击也不小。
如果此谋能够促成,不仅能让朝鲜八旗得到补充,更能在奔袭朝鲜期间,劫掠到大批钱粮以增补八旗底蕴,还能是大明东西不能兼顾,只要能促成此势,大明势必会出现差错,这样机会就来了。
可事态没有这样演变。
局势朝着极不利于八旗的方向演变。
漠南这一战,如果不能战胜大明,那么八旗将在此战元气大伤,想继续盘踞在盛京一带,以蛰伏休养生息,再寻找有利战机去跟大明打。
这就是一厢情愿的事情。
跟大明比起来啊,八旗劲旅的底蕴差的还是太多了,讲一句不好听的话,大明经历一场惨败,哪怕折损的军队众多,可依旧有机会恢复回来,但是这事儿放在八旗身上,就真的是一种奢望了。
“主子,今下对我军而言,是求稳最关紧。”
此等态势下,索尼面露忧色,上前道:“尽管到现在,围绕潢河沿线一带的冲突频生,可即便到现在,我军还没有摸透明军的动向,特别是调来前线的明军规模。”
“一个熊蛮子就够难缠的了,现在又多了个洪承畴,这两个人聚在一起,那就是狼狈为奸!!”
“如果说我军贸然出动的话,极有可能会中了明军的圈套,这对我军是极其不利的,特别是虎墩兔憨这边,近来面对的压力同样不小……”
“那依着你之见,我军就只能被动承受了?!”
索尼的话还没讲完,黄台吉拍案怒道:“真要是这样的话,干脆此战就别打了,向明军投降算了!!”
索尼心跳加快的低下脑袋。
随着时间的推移,黄台吉的脾性愈发暴躁,尽管黄台吉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所处的境遇,使得他根本就无法控制住情绪。
没有人理解他。
这让黄台吉知晓高处不胜寒之意。
也是在经历这些后,黄台吉才突然明白,为何自家汗阿玛在最后几年,会是那样一种状态了。
明明知道这样不好,可偏偏反对声却很大,为此不得不力排众议的去做,这种精神上的压力是极大的。
而相较于黄台吉这边的状态,彼时在明军一方,洪承畴这边却呈现另一种态势。
“督堂的意思,是叫我勇卫营,充当大军的先驱,通过较为频繁的战事,不断去吸引建虏注意,继而促成建虏东移的战略意图?”
中军帅帐所在。
在洪承畴的注视下,曹变蛟一手握刀,一手指着眼前的舆图,讲述着他听完洪承畴所讲后,这心里的真实想法。
“没错。”
听到这些的洪承畴,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就今下的形势来看,建虏与蒙鞑主力分散在潢河沿线,这其实是不利于我军展开决战的。”
“过去之所以这样,是为了聚集草原地带,反对大明的群体,与此同时,在这期间不断拿投效大明的草原各部,去跟他们去消耗。”
“有些话本督不多赘言,你也知道,草原想要安稳,就必须要建立秩序,但过多的人,想从旧秩序下进到新秩序中,肯定会带来不少反对与矛盾的。”
“所以通过战争的途径,来先行解决掉一些反对声与矛盾,无疑是对我朝最为有利的做法。”
曹变蛟点点头。
其实洪承畴讲的这些他都明白。
甚至除了这些外,曹变蛟还知道将建虏与蒙鞑聚集在一起,这是在变相的消耗他们的战争潜力。
毕竟如此规模的人聚集在一起。
即便是不打仗,这每天的吃喝拉撒,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而草原也好,建虏也罢,跟大明比起来,这对抗风险的手段太单一了,是,两军加起来的势力是不小,但他们各自治下的产出,真的能跟大明对比吗?
结果显而易见。
截止到现在,出战的大明军队,在吃的方面没有出现过短缺,肉也是隔三差五能吃到,虽说多以罐头为主吧,这味儿不咋地,但是吧,有肉吃就不错了。
建虏、蒙鞑这边是聚拢了不少牛羊,但他们也不是顿顿吃啊,更多的底层将士,吃的是乳制品,一些差的吃的就更差了。
随着集约型手工制造业的发展,特别是海上的进取不断增强,罐头这种新兴产物,开始在辽东、北直隶、山东沿海等地出现了,能储存更长时间,这就是罐头的刚需所在。
而对于军队来讲,罐头的出现,恰好就弥补了补给的短板与缺陷。
在战争爆发期间,味道是最次要的,能够成批次的运输,能够满足前线需求,能够满足身体需求,这才是最为紧要的。
“末将需要战马,很多战马!!”
而在短暂沉吟刹那后,曹变蛟表情严肃起来,“想要促成这种打法,以吸引建虏主力不断东移,从而分开蒙鞑与建虏,这需要把建虏打疼了才行。”
“战马是机动性。”
“没有战马作为机动,勇卫营无法携带太多火枪火炮,这样就算遭遇到了建虏,也无法起到对应成效。”
“特别是,无法打几场区域性的战事,根本就无法叫建虏高层生怒,这样一来的话勇卫营……”
难怪深得天子信赖与倚重啊。
洪承畴听着曹变蛟所讲,这心里却生出了感慨与唏嘘。
在过去,勇卫营虽说是天子亲军不假,但是吧,这在军中的地位不是特别高,至少对于边军来讲是这样。
是。
他们是由恩养的遗孤组成,边军将士,还有其他将士,也都认可朝廷的恩养政策,甚至是心里很有底气。
毕竟他们战死了,他们的子嗣,不会因为他们战死就过得朝不保夕。
但是打仗吧,这是需要实力来证明的。
老家伙们,这仗还不够抢呢,你们这些小家伙们,还是哪儿凉快先哪儿待着去吧。
这就是军队!!
尤其是朱由校在几次大战下,都进行了凭功敕爵晋升,使得一批新兴武勋晋升上来,这使大明军队,特别是北方这边的军队,那斗志是极其高昂的,要不是朱由校压制着啊,军中早就吵翻天了。
“勇卫营需要的,本督会全力解决。”
在曹变蛟讲完后,洪承畴眼神坚毅道:“如果有不足的,那本督就从其他营校去调,但是本督要先把丑话讲到前面,要是解决了这些,勇卫营还没有……”
“那不用您下令,我勇卫营全体会战至最后,直到全员战死!!”洪承畴的话还没讲完,曹变蛟语气铿锵道。
洪承畴脸色微变。
这等狠话,他没想到眼前这位青年会讲出来。
按大明军制改革,全员战死,只要所赐军旗还在,那还能抽调精锐重组起来,但要是所赐军旗丢了,特别是被敌军缴获了,别管属于哪一序列,都将撤销番号!!
这对于武将而言,是极其耻辱的事情。
直到现在,凡是赐下军旗的,还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好,有你这句话,本督就放心了。”
迎着曹变蛟的注视,洪承畴收敛心神道:“既如此,那你就下去准备吧,最迟三日后,勇卫营必须出动。”
“喏!!”
曹变蛟当即喝道。
真是后生可畏啊。
看着曹变蛟离去的背影,洪承畴的心底生出唏嘘,因为他知道曹变蛟此去,会面临很多风险与威胁,甚至稍有不慎啊,就可能面对建虏层出不穷的追杀,但恰恰是这样,他想促成的战略意图才能达成。
跟黄台吉这个对手交战,那是一点错都不能有,尤其是在这一战打响后,要确保建虏主力能遭到重创,直接把建虏给打趴下,洪承畴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与谨慎才行,不到战争胜利的那刻,轻敌无疑是最可怕的。
有多少战事,明明局势已经明朗,但就因为主将的懈怠与傲慢,最后却导致败局的出现。
读过很多史料的洪承畴,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这耻辱他可背负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