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结束之后,留下了惨烈战场。
遍野的尸骸,残肢断臂。
散布各处的战马低头啃食。
鲜血,汇聚成一个个血坑。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笼罩此间。
“咴溜溜~”
曹变蛟胯下坐骑嘶吼着,浑身沾满鲜血的曹变蛟,依旧紧攥着那杆长枪,血顺着枪尖滴淌,看着战场上骑马驰骋各处的袍泽,曹变蛟的脸上看不出喜悲。
这一战,他打赢了!!
勇卫营取得了一场大捷!
“指挥使!!阿济格的首级!!”
而在曹变蛟目光如炬的盯着眼前一幕幕之际,武大定兴奋的声音响起,曹变蛟循声看去,就见在数十众骑兵簇拥下,武大定速度极快的朝他驰骋过来。
这闹出的动静,让不少在战场各处补刀的勇卫卒抬头看去。
战斗是结束了不假,可依旧还有很多善后需要去做。
比如帮助重伤的敌军解脱,这是战胜方的一种仁慈……
“指挥使!!这次咱们赚大发了!!”
在道道注视下,武大定兴奋的骑马驰来,行至曹变蛟身前时,武大定一勒缰绳,抓住那根金钱鼠尾辫,就朝曹变蛟举起。
“老奴的儿子,阿济格伏诛了!!!”
看着兴奋的武大定,又看向那晃动的首级,双眸怒张、面色狰狞的面庞,曹变蛟眉头微蹙起来。
这绝对算是一个惊喜!
满洲镶白旗旗主,被黄台吉封为贝勒的爱新觉罗·阿济格死了。
这件事要传回到建虏那边去的话,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甚至于闹不好的话,还会刺激到建虏上下,使得其更得更为疯狂。
一想到这里,曹变蛟的内心亢奋起来。
“传令下去!!”
曹变蛟眸中掠过一道精芒,语气铿锵有力道:“在此筑京观!老子要叫杀来的建虏知道,明威不可犯!!”
“诺!!”
左右勇卫卒当即喝道。
“哒哒哒~”
不多时,在这片战场上响起杂乱且急促的马蹄声。
“指挥使有令,在此筑京观,告诉杀来的建虏,明威不可犯!!”
“指挥使有令,在此筑京观,告诉杀来的建虏,明威不可犯!!”
怒吼声在这片天地响起,随之引来的是大片吼叫声。
负责打扫战场的一众将士兴奋之余,手上的动作更快了,这期间有重伤的建虏被杀,还有一些装死的建虏被追杀……
战争就是这样残酷,谁取得最终胜利,谁就能笑到最后。
想当初萨尔浒之战惨败,有多少明军将士被得胜的建虏残忍杀害,这使得多少小家失去了顶梁柱、主心骨,对于大明军队来讲,这是永远都不能忘记的耻辱!
哪怕是先前的一次次交战中,大明已经击败过很多次建虏八旗!
对于曹变蛟而言,他现在做的事情就是要复仇!!
复过去的国仇!!
既然建虏选择以下犯上背叛大明,非要从奴才去做主子,不自量力的想要跟大明一决高下,那么做出这样的选择,就要为之付出对应的代价。
这个代价就是建虏八旗的中高层都必须要接受制裁与严惩!
女真是大明的一份子,但是背叛大明的八旗不是!
“指挥使,此时我军在此筑京观,是不是不好啊。”
从兴奋下回过神来的武大定,手里拎着的首级来回晃动,顾不得面露忧色的上前,“虽说我军在此重创了阿济格所领的镶白旗精锐,但依旧有数千众建虏真鞑逃离了战场,万一在这一带有建虏的话,恐……”
“这京观必须要筑!!”
曹变蛟眼神凌厉道:“老子就是要叫建虏上下知道,跟大明对着干到底是怎样的下场,时间还来得及!!”
“这一带要真有建虏的话,在此前的拼杀中,不可能没有人来驰援,错非是这样,这个狂妄之徒,又如何会战死在此。”
讲到这里,曹变蛟的目光落在武大定提溜的首级上。
对阿济格的能力,曹变蛟是清楚的,自老奴领兵北窜到哈尔滨一带,有关建虏的种种情报,就源源不断的从辽前汇聚到了御前。
作为天子亲军,勇卫营也好,虎贲军也罢,亦或是其他诸军,都会定期收到这些汇总的军情。
按着朱由校所想,解决与镇压建虏之叛,天子亲军肯定是要出动的,因为这是在血万历朝的耻辱!!
萨尔浒之战的惨败,对于皇权威仪的打击不小。
尽管朱由校对他那位皇祖父的印象不太好吧,但是这丝毫不妨碍朱由校会为了一雪先前耻辱,继而出动天子亲军。
毕竟有些事是需要天子亲军找补回来的!
总不能说朱由校这位大明天子亲自去找补回来吧?
这就本末倒置了。
打仗这是武将的事儿,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朱由校是不会御驾亲征的,这对他来讲有些得不偿失。
这也是曹变蛟、马祥麟他们参战的原因之一。
漠南会战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事态的演变,其含金量在一点点的攀升,没有谁比朱由校更清楚,一旦他调遣的大军,支持的大军在长城以北这片广袤土地上,战胜了建虏,战胜了蒙鞑,这究竟能给大明带来多少好处,又会给他带来多少好处,可以说是一目了然的。
漠南一战获胜的只要是大明,别的暂且不说吧,就暗潮汹涌的西北地区,会转瞬间安稳下来的。
谁要是敢在西北搅动局势变化,那么毫不犹豫的,从漠南下来的百战之师,就会西进以解决宵小之辈!
“把此獠首级腌制起来。”
曹变蛟低沉的声音响起,“还有各级建虏将校的首级一并腌制好,对于我勇卫营来说,这仅仅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我勇卫营还要击败更多的建虏,把建虏高层的首级一一腌制起来送往京城!!”
“喏!!”
武大定当即沉声喝道。
虽说大明的部分军队,已经开始从冷兵器时代朝热武器时代过渡,但是在军功方面,明军还保留着最初的习惯。
以首级来论述军功。
因为曹变蛟临时起意,要在此筑京观,以扬明威,勇卫营负责记录军功的群体,一下子就变得忙碌起来。
这些首级不再作为个人录功的凭证,而将成为中翼本部全体将士的录功凭证,对于这样的转变,厮杀过后的这帮将士没有一个抱怨的。
至少他们还活着。
而他们的一些袍泽,永远的倒在了血泊中。
这一战打下来,中翼本部伤亡不小,超过四千余众,其中就有数百众重伤的,至于轻伤的,根本就没在此次计算之内。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些重伤的袍泽多半是撑不下去了,但是他们依旧拿出宝贵的药材和急救用品,给这些袍泽包扎急救。
战死的袍泽太多了。
他们不愿有袍泽再死了……
只是处在战争下,死亡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
“轰轰轰!!!”
“轰轰轰!!”
相较于东部广袤战场展开的厮杀,位处在西部的战场,要更为惨烈的多。
潢河一带,与蒙鞑前沿交战一处。
金士麒所统的本部向战场展开一轮轮迅猛炮击,伴随着炮击过后,血肉,草地,泥土迸溅的到处都是。
在库伦一带所取傲人战绩,使得金士麒所部第三镇,从第八军调离出来了,签发此调令的正是熊廷弼。
所部在调离后,直接归熊廷弼调遣,而所部增扩了不少人手。组建成为一个加强镇的建制。
谁都知道等到此次漠南会战结束,凭借所立战功,金士麒必将升任副总兵官,甚至闹不好啊,还有可能成为镇守一地的总兵官,至于陆军建制的总兵官这还差上不少。
不过对于这些,金士麒根本就不在意,他所在意的是能不能继续杀敌,不管是杀建虏,亦或是杀蒙鞑,金士麒都是很愿意的!
当初在辽左那边,在金山那边,一些战事的影响,始终刻在金士麒的脑子里,跟那些死去的袍泽比起来,他已经幸运很多了,至少他还活着!
也正是因为这样,使得金士麒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可能多的去杀建虏,去杀蒙鞑,只有这样才能给死去的袍泽报仇!!
对于军职,甚至是爵位,金士麒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这不是他追求的。
“杀啊!!”
“哒哒哒!!”
喊杀声混杂着马蹄声,在此间不断地回荡着。
出动的蒙骑组成一支洪流,悍不畏死的朝明军发动猛攻,不打不行啊,明军切断了他们的一条重要通道,这也使得这片区域的大战不可避免!
“十四哥,眼前这支明军不对劲!”战场后方,汉军两黄旗兵阵,多铎的眉头紧皱,声音低沉的对多尔衮说道。
“为什么我总感觉这支明军的打法,跟先前在库伦一带的那么相似!!”
“你的感觉没错。”
多尔衮的声音有些沙哑,表情复杂的看着前方战场。
对于库伦那一战,多尔衮是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因为那一战,使得他跟多铎所领汉军两黄旗蒙受不小的损失。
也是因为那一战,使得他和多铎受到了严厉的惩罚!
屈辱,始终在多尔衮的心里环绕着。
“什么?!”
这不,就在多尔衮话音刚落,多铎的声音尖锐起来。
“可恶!!这一次我一定要叫这帮明狗付出惨烈的代价!!”
怒,在多铎的心头燃烧!
对于内心极度骄傲,甚至有些自负的多铎而言,他无法接受败给明军这样的事实,尤其还是败给辽东籍的明军。
因为在多铎的眼里,辽人,那就是任由他们八旗蹂躏的。
就像当初的萨尔浒之战一样,他的汗阿玛率领着八旗健儿,狠狠地蹂躏了来犯的大明军队,也是从那一战之后,使得八旗劲旅真正一统了女真各部,成为了当之无愧的霸主。
“来人啊!”
“多铎!!”
看着红眼的多铎,多尔衮厉声呵斥道,他怎样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弟弟,即便是到现在还不能冷静下来。
库伦一战的惨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就是多铎急躁的态度所致。
但凡在那一战上,多铎能够冷静一些,能够收起对明军的轻蔑,或许那一战的结果就不会是这样了。
“十四哥!!”
见多尔衮如此,多铎瞪眼道:“难道您不像复仇吗?!”
“复仇?”
多尔衮眉头一皱,语气冷冷道:“你不要忘了我军现在的处境。”
只这一句话,叫多铎愣住了。
是啊。
现在的他们,是为了达成与蒙鞑会盟的条件,还有叫蒙鞑提供一批战马,所以他与多尔衮统领的汉军两黄旗,就被他的哥哥,他们的汗王发派到了蒙鞑这边。
“仇是一定要报的,但不是现在。”
多尔衮声音低沉道:“如果说现在我们不能冷静下来,而是掺和进明军与草原的这一战之中,那么一旦我军在战场上陷入被动,你就不要指望草原会出兵驰援的。”
多铎的呼吸急促起来。
尽管多尔衮的话很刺耳,但现实就是这样残酷的。
对于他们而言,讲一句不好听的话,他们已经被黄台吉卖给了草原这边,以此来换取八旗在战场上的一些主动。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战线的态势跟最初所想的不一样,也恰恰是这样,使得多尔衮的心底充满警惕。
如果说跟明军的这一战,最终获胜的是明军的话,那么他跟多铎将何去何从?
投降大明这种事,多尔衮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他同样很清楚,一旦做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他们不会有什么好处境的。
毕竟他的汗阿玛还活着的时候,就一次次的给大明惹来大麻烦,甚至于屠杀了不少大明精锐还有子民!
而依着他对现在大明皇帝的了解,这笔血债肯定是要报回来了的。
因为今下的大明皇帝,就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主,不然的话,在过去一次次取胜之下,明军还是在一次次的威逼八旗劲旅,恨不能将八旗劲旅一口气吃掉!
一想到这样的结局,多尔衮的内心深处,一直在思考着究竟要如何破局,如何能摆脱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