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将对虏之战选在通辽一线,除了有分开蒙鞑与建虏的战略设想,继而给熊廷弼创造重创漠南草原的机会外,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原因,即让刘兴祚统属的黑龙江诸军各部,加急赶赴过来参战。
而刘兴祚搞出的新八旗,嗯,就是曾经被建虏征服的女真各部,以及在过去啊,跟建虏抢着收编的索伦各部。
既然跟建虏有血海深仇,那就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吧,因为过了这一战后,建虏这一称谓就将成为过去。
该处决的处决。
该严惩的严惩。
剩下的那些将重划归原来的族名,成为大明统治下的一份子,泛东北这片广袤之地,足以容纳下很多人,但前提啊,是必须承认是大明的子民,倘若是不承认的话,那就另外再说道了。
为了这样的谋划,洪承畴是费尽了心思,刘兴祚他们要来前线作战,所需要完善与注意的太多了。
前线分布,后方供应等等就不提了。
单单是围绕建虏所谓核心所在,构建起的那一张大网啊,就必须要确保好,以预防泛东北一带再出问题。
为此毛文龙统属的吉林都司,除了要在己部的区域布防外,还要全面接管刘兴祚所部先前负责的区域,就因为这些事啊,辽东那边征召的队伍啊,有一部分就必须要划拨过去。
既然要解决建虏叛乱问题,那就不能顾头不顾腚,前线建虏主力遭到重创,后方建虏地盘就要攻克接管!!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建虏势力北迁谋取出路,是变相加快了黑吉两地开发,一座座简易城池的出现,为后续黑吉两地划分辖地,可谓是奠定了相对的基础。
而等到上述之地的人口达到一定规模,朱由校就会推动黑吉两都司提级,成为与辽东一级的承宣布政使司。
想要将广袤的泛东北地区,牢牢地掌握在大明手里,就必须要建立起对应的统治根基才行。
人口,产业,交通,水利……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哒哒哒~”
“哒哒哒!”
密集且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打破了明军大营的平静,一处小高地上,曹变蛟眉头紧锁的盯着驰骋的骑兵队伍。
“行了,别看了。”
挎刀而立的马祥麟,瞥了眼曹变蛟,眉头微挑道:“他们可不是建虏,而是我大明治下的女真子民,知道你们先前跟建虏厮杀,这心里对建虏厌恶至极,但是建虏是建虏,女真是女真,这两者是不能混淆的。”
“刘帅麾下的这支军队,还有索伦等部,在过去可没少跟建虏厮杀,他们跟建虏是有血海深仇的。”
“我知道,但心里这个坎就是过不去。”
曹变蛟声音低沉道。
“那就慢慢过。”
马祥麟笑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他们可不一样,他们在过去,是还保留一些风俗习惯,但也开始认字了,尤其是对咱们那一套,他们是极认可的。”
“陛下过去不是说过吗?大明是海纳百川的大明,只要是认可这片土地的正朔,那就是大明的一份子,是,族群是有区别,但这与大明子民并不冲突。”
“你是不知道啊,在勇卫营全体休整这十余日啊,领军赶来的刘帅,麾下各部是抢着跟建虏交战,特别是他们啊,那杀起建虏是极其凶狠的,要不是这样啊,以黄台吉为首的建虏主力,如何能吸引过来啊。”
曹变蛟沉默不言。
过去十余日的无战休整,使得勇卫营上下紧绷的那根弦啊,算是松开了不少,要不这样做啊,只怕会有人钻进去出不来。
而在勇卫营休整的这期间,洪承畴就命赶来的刘兴祚所部,有针对性的接替勇卫营先前做的事情,进一步的刺激建虏八旗,这才促成了当前的态势。
大明与建虏之间,必然要在通辽一线展开决战!!
这是谁都清楚的事实。
而在这等关键时刻,刘兴祚搞出的新八旗,在其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这是一些人所没有想到的。
其实在很早之前,作为大明天子的朱由校,就明确了建虏与女真的区别,凡是反抗大明的,一律划分到建虏序列,成为大明必须镇压的叛逆势力,而心属大明的,愿意接受大明统治与教化的,那就归属于女真序列。
大明所辖疆域辽阔,除了汉族以外,还有着众多的少数民族,是,在这些少数民族之中,的确有不服大明统治的,但也是有心属大明的,按着朱由校的设想,大明是以汉为主,多民族并立的大一统王朝,这是他必须要促成的国朝方针!!
族群是要划分清楚,但一应族群都必须紧密围绕大明而转,这其中谁要是背叛大明,那就是背叛所有族群!!
原有时间线上,清问鼎了天下,采取满蒙联合,以少御多的国朝方针,一步步的加强了统治。
在朱由校看来,有一些政策是能拿来直接用的,如针对草原的盟旗制度,减丁政策等,如针对西南土司的改土归流等,如针对东南的铁血震慑等,此外还有不少的政策,都是能拿来成为接替新旧秩序构建下的过渡性政策。
这些事情如果能够做好的话,围绕对内开发治理,对外扩张征服的核心设想,与此同时逐步推行统一的思想文化等,朱由校从不觉得这样搞下去,大明就没有问鼎世界之巅的可能。
族群之间是平等的,不该分级。
只有把这件事做好了,特别是针对奖赏这一块做好,朱由校相信大明统御下的众多族群是愿意追随大明的脚步去向前攀登的。
等到朱由校设想的大明本土与海外两套体系初步形成,经过十几二十几年的发展与沉淀啊,朱由校坚信大明统御下的海内外,势必将转变到他所想促成的方向上,到那个时候啊,有很多事情就跟着出现大变化了。
……
同一片天地下。
“哈哈,这次奉命出战,我杀了三名建虏真鞑,录下的战功攒起来,等此战结束了,我只要能再积攒些战功,就能晋升了。”
“你他娘的真是命好啊,逃窜的建虏真鞑,慌不择路的朝你所在的跑去,你狗日的,命咋这么好啊。”
“不过,想要晋升到把总一级,就必须要学会说官话才行,不然是影响到统兵的,扫盲班这个炼狱,你们谁做好准备去闯一闯了?”
“啊,一想到这个我就赶到头疼,真的。”
“这一关早管是要过的,刘帅、李帅他们先前都说了,打仗不能只靠蛮力,也要学会动脑子,不去扫盲班,怎么认识更多的字,不认识更多的字,如何能看得懂那些高深莫测的兵书啊。”
“是啊,刘帅还说过,不认更多的字,这辈子只能在这里待着,根本就没有好的出路,对于我们来说,有个好出路不容易。”
在黑龙江都司所部驻地。
不少女真将校聚在一起,在一场战事打完了以后,他们聚在一起聊天,而这其中有不少讲的蹩脚的官话,而非是女真语。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站在朱由校的角度,人才当然是越多越好,不管是哪一领域的,都应该聚拢起很多的人才,以构建起完善的人才梯队,这样才能满足他所构建的战略方针。
而针对人才选用,不该局限于出身,族群这些,只要是心属大明,忠于大明的,该提拔就要提拔。
当然了,一个客观事实要考虑到,那就是这些人才梯队,必须保持以汉为主导的才行,这绝非朱由校说一套做一套,而是过去有过类似的经验教训。
在以汉为主,多族群并立的新大明体系没有扎下根基前,有些事情必须要稳扎稳打的来做才行,而等到这一新意识形态被世俗所接纳,有些事情就会适当的做出对应调整。
围绕漠南展开的战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这一政策的试行,只是这个政策没有任何征兆就开启了。
心属大明的女真各部,还有被大明打服的漠南草原诸部,以各种身份紧密的参与到此战之中,只要漠南这一战打赢了,远在京城的朱由校,必然会通过层层筛查与考验,提拔起一批人上来,甚至是封一些爵位。
针对于爵位这一块,朱由校早就做了细致调整与完善,至于封了爵位的群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甚至是哪些有司能直接约束住这些群体,朱由校早就安排好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想向上的,趁早上车。
大明成规模的扩张与开发,也就是几十年的光景,谁要是能赶上了,那就有可能逆天改命,谁要是赶不上,那就只能被动的感受大明在变好,等到下一代,下下一代想要奋进,除了去海外能找寻到机会外,在大明本土的机会就少了。
这是一种必然趋势。
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而不是给只会靠等的人的。
任何时期,任何地方,都是这个铁律。
“从当前的形势来看,黄台吉对八旗的掌控,正在逐步的衰退。”营帐内,挎刀而立的刘兴祚,眉头微蹙的盯着眼前舆图,声音低沉道。
“这跟过去完全不一样,这次漠南之战打这么久,满洲八旗折损了不少,尽管比其他八旗要少,但满洲核心人口太少了。”
“这也是为什么,黄台吉即便知晓通辽一线凶险万分,但是他所统率的八旗劲旅,也在朝这处战场汇聚的原因。”
“的确。”
李延庚点点头道:“我有一种预感,跟黄台吉为首的建虏叛逆决战的时间,只怕不会太长。”
“毕竟在此之前,我军在这漫长的战线上,可是交过很多次手,特别是建虏主力汇聚到通辽一带后,彼此间的厮杀与试探多了很多。”
“这次去中军帅帐探讨一些事,我就发觉到洪督堂有意促成最后一战了,只怕潢河一带的战事,快分出胜负了。”
“虎墩兔憨不是熊枢辅的对手。”
刘兴祚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上扬道:“别忘了,熊枢辅可有熊蛮子之称,连老奴都不是他的对手,区区虎墩兔憨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啊,我觉得黄台吉肯定也在打探潢河一带的战事,真要是这样的话,一味地选择等,这对我军来讲是不利的。”
“是,我军整体规模,是比不过建虏。”
“但是这不代表我军就必输于建虏啊。”
“古往今来,打仗都不是靠拼人数的,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仗就不可能如此复杂,咱们啊是有优势的。”
李延庚点点头表示认可。
的确。
不管是在什么背景下打仗,人数多是占据一定优势,但是这绝不代表着战争的胜负,必然会被其主导。
“咚咚咚!!!”
就在李延庚准备说些什么时,突然响起的擂鼓声,叫二人脸色微变,这是擂鼓聚将!!
凡是在营中的将校,三通鼓未至者,一律军法从事!!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二人快步朝帐外跑去。
“快点!!”
“备马!!”
“传令下去,全体戒严!!”
“哒哒哒!!”
各种声响此刻交替不绝,而这一幕,不止在刘兴祚所部上演着,在其他营地也同样上演着,凡是千总以上将校者,悉数朝中军大营赶去,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有此紧急状况。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点,必然是出了紧急事态,不然绝不会这样的。
“终于,终于,要跟建虏决战了!!”
此等态势下,位处中军帅帐的洪承畴,听到帐外响起的擂鼓声,此刻他的内心是久久不能平复。
来自潢河的加急军报,虎墩兔憨主力被击败了,眼下以潢河为首的那片区域乱作一团,追杀与逃窜正在那片土地上上演。
得知这一消息的洪承畴,知道通辽这一带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他必须要发起对建虏的征伐了,不能等着熊廷弼所领大军过来,真要这样,只怕黄台吉必然会逃窜的,而这是谁都不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