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没有王法吗!你,你没有证据就想杀我,我的亲人好友可是会上京告御状的!”
柳孝福神色紧张,害怕地一点一点地向后退。
“本官对‘良民’一向是有求必应的,你要证据?可以给你。”
陆随击掌两下,侍从立刻将先前画师画好的盘山镇地图呈了上来。
陆随将地图摔在柳孝福脸上,画卷从他脸上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众人低头去看。
陆随开口说道:
“半年前,在和你的医馆处于同一条街道的小巷弄中,你将一个身份不明的难民女子杀害,那是你第一次犯案,没有经过事先的计划和筹谋,破绽百出却没有被发现。”
“次月,尝到了甜头的你第二次犯案,选择了距离稍远一些的农田水库旁,一个父母早亡的孤女再一次惨遭你手。”
无动机杀人犯的共通点,便是以凶手的常居所为圆心,逐步扩张自己的犯案范围。
卫清酒想起了陆随的话,低头仔细考量着地图。
的确如他所言,前两个案件的案发地都与柳孝福的医馆十分接近。
柳孝福看着地图,反驳道:“这街道也不是只有我一家商铺,这两家药铺和酒馆,还有这面店,不都离得很近?”
陆随笑道:“刚开始自然没有注意到你,是你自己露出马脚。”
原来就在陆随他们来到任府见任莹莹的那一天,他就注意到了柳孝福。
“任家二小姐受惊吓晕倒时,在场所有人手忙脚乱,唯独你沉着冷静,应对自如,对二小姐进行施救。”陆随双手背在身后,讲述起那日的情景。
“可从任家大小姐床头发现蝙蝠残肢时,所有人很惊讶,又是单单只有你的反应最大,甚至激动程度高于大小姐。”
卫清酒当日也在场。
经陆随此番一提,她这才想起,当日柳孝福的反应的确有些过了,以至于时候陆随都额外找人再去叮嘱他,让他不要走漏风声。
当时自己一心想着照顾任莹莹的情绪,竟然没有注意到柳孝福的异样。
柳孝福自知演过了头,嘴硬着说:
“人各不同,难道情绪与旁人有异,也有错吗?”
陆随摇头:“自然没错,只是让本官多看了你两眼罢了。但是我当日明明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叮嘱你不要说出去,为何第二天,万亭长还是闻得风声赶来,阻止我的人验尸?”
毕竟陆随的手下除了陆一,皆是些心思玲珑的,陆大人吩咐下去了,自然会有人关注万根和万根周围的人。
在任府发现蝙蝠残肢后,没有任何人和万根接触,万根却在第二天清晨闻风而来。
“那只能说明,凶手在把蝙蝠翅膀送去任府之前,就已经提前把风声透给了万亭长!”
说到这里,万根才瞠目结舌地捂住嘴,另一只手用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
他激动地道:“是了,是了!那天午休我就听见,有人在我窗门口说起这事,我当是做梦呢。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衙门看,没想到让我撞见你们验尸……如此说来,还真像是你的声音!你,你竟然敢利用我!”
陆随凌厉地眼神看向柳孝福:
“不仅仅利用万亭长,你还利用了所有镇民的恐惧!在前两次得手以后,你听到了坊间传闻是蝙蝠妖作祟,便将计就计,之后模仿蝙蝠妖作案,镇民们乖乖把你要的人送上山,你再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柳孝福!你认不认?”
柳孝福苟延残喘道:“我不认!这些都是你的猜想!”
“任府戒备森严,除了你和我大理寺的人,没有外人能够进得这女子居住的南苑,那枕边的蝙蝠翅膀,你作何解释!?”
“我不知道!是蝙蝠妖放的,不是我!”
“好硬的嘴!”陆随冷笑一声,伸手一把抓住柳孝福脑后的发髻,将他的头高高昂起,“在我陆随面前撒谎,你胆子不小!那日对任萍萍施救时,为何还要查看她的掌心?她是不是就是你的下一个猎物!”
柳孝福如同被戳穿了一般,眼神四处躲闪,脑袋却又被重新抬起。
“大人可懂医术?望闻问切,掌心也能看出些病症,有何不妥!大人如此对待平头百姓,若非是要屈打成招?”
“放屁!”陆随松了手,就像丢一件垃圾一般,满脸嫌弃,“我已派人调查过,自从献祭日那天起,你的医馆白日均在闭门谢客,唯独任家请你你才出门,种种迹象皆指向你,今日本官将你抓个现行,你何谈平头百姓?”
柳孝福自知今日被当场抓获,已是无力回天,只是杀人认罪,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反身朝向身后坐在床榻上的任莹莹,舔着脸哭求道:
“小姐!是我该死,对你心生爱慕之情,才起了歹念,我千刀万剐!只是我不是那残杀人命的蝙蝠妖,我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大夫啊小姐!”
说着说着,柳孝福的涕泗横流,情真意切到任莹莹都有几分动摇。
柳孝福经常帮任家人瞧病,大多时候皆是药到病除,帮过他们家很多次。
从前他的性格也是比较随和,让人怎么都没办法联想成连杀五人的残忍恶魔。
任莹莹有些犹豫地往卫清酒身后缩了缩,小声问卫清酒:
“会不会,真是我们蹲错人了?”
她想起了之前陆随跟她说过的话。
要辨别一个人是否在说谎,也许他的言辞恳切表情真挚,但他的行为动作是否与他的言语表情一致,是观测他是否说谎的关键。
柳孝福说的唾沫横飞,可他却在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摇头,双手时不时地做出否定的动作。
站在对面的陆随注意到了卫清酒怀疑的目光,略微惊讶地挑了挑眉。
她看出来了。
卫清酒的表情不为所动,反而更加坚定,带着敌意地目光抬起双臂,将任莹莹护在身后。
他在说谎!
卫清酒油盐不进,不想听他继续编织借口:
“你不要靠近我们!你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凤丫被杀的那天夜里,你在何处做什么?乔家月,还有之前每一个枉死的姑娘,那些罪恶的夜晚你都在哪里?你说不出来,那你也没有证据证明,你是清白无辜的。”
衙门的人,任府的人,还有大理寺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有人觉得柳孝福被抓个正着,有人觉得他只是个凑巧犯事被误抓的倒霉蛋。
刚才神情冷峻的陆随此刻却放松了许多,他有些赞许地点了点头,在房中的红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陆随伸手接过侍从递上来的茶水,掀开盖子,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氤氲中,陆随轻轻咳了两声,房中除了柳孝福粗重的喘气声,再听不见任何人开口。
“卫清酒,你说下去。”
卫清酒有些意外地抬眸,目光带着两分探询。
陆随低头吹着茶水,没有与她对视。
但他早已经看出卫清酒有想说的话,只是一直憋着没有开口。
“你不是还想说什么吗,你且说予本官听,其他什么都不必怕。”
卫清酒的确有话想说,看来陆大人确实是鹰眼,瞒不住他。
“是,我的确还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