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心病狂的柳孝福早已丧失理智,他疯了一般朝任莹莹扑了上去。
卫清酒眼疾手快,抓住身边的被褥用力一甩,将花容失色的任莹莹包裹在里面。
周围的人高喊着,纷纷冲上来阻拦,陆一最先反应过来,一记掌刀向他劈去。
可还没等柳孝福靠近,他的脚步突然停滞,随后从他两个鼻孔中,竟往外不停地流出血来。
他惊恐地跪在地上,仰着头用双手捧住脸,痛苦地哀嚎着。
卫清酒见状,先是愣了愣,随后立刻关切地看向陆随。
只见陆随表情微变,迅速侧过了头,站在他身后的左右侍从也不声不响地站在大人身前,替其挡住了视线。
柳孝福满脸写着对死亡的恐惧,拼命想要堵住鼻血。
“救救我,救救我,我没有血了,不可以再流了,神医说过的,我不可以再失血了……”
听见柳孝福提到“神医”二字,陆随和卫清酒同时反应过来。
这个神医很关键,他可能就是教唆柳孝福这样做的罪魁祸首!
卫清酒立刻拿出一块帕子,丝毫不介意地下了床榻,蹲在柳孝福面前帮他止血。
她用帕子堵住柳孝福的鼻孔,追问道:
“低头!你刚才说的什么神医?是谁?他对你都说了些什么?”
柳孝福还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没有把卫清酒的话听进去:“不能低头,低头了血就流完了……不能低头……”
莫师傅在陆随的批准下,也上前帮忙。
他把沾了凉水的手巾敷贴在柳孝福的后颈,硬生生把柳孝福的头按下去,过了好一阵,才有了好转的趋势。
此刻的柳孝福已然没有了先前的狠劲,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人随意摆弄。
任慷慨心疼地跑到床榻边,抱住被包裹在被子里的任莹莹。
被卫清酒保护的任莹莹没有受到伤害,她从被子里露出头来,呼唤自己的婢女端水为卫清酒清理血污。
陆随示意一干人等离开房中,只留下卫清酒、莫师傅和陆一。
卫清酒见柳孝福已经稳定下来,起身就着婢女放在桌上的水盆洗手。
“半年前,我认识了神医。”
柳孝福毫无征兆地开了口,认命一般,眼神空虚地望着前方。
半年前,盘山镇的一场时疫使盘山镇臭名昭著,难以痊愈的病人越传越多,往往还是一家一户成倍地爆发。
柳孝福刚开始以为是一种普通的病症,常规医治后发现是时疫,可已经晚了,他自己也被接收的病人传染了。
“疫病发病时极其痛苦,浑身的脓包瘙痒难忍,每到半夜还会持续高热不下,没染病的大夫几乎都跑光了,我们成了被恐惧、被遗弃的那些人。”
柳孝福想到当时的情形,浑身轻微战栗。
“后来,神医来了。”
神医自称兰啸,租借下一间空店后,将其开设成医馆,用极低的诊疗费接收了大量病入膏肓的病人。
为了控制时疫的扩散,兰啸的医馆一直都是大门紧闭,病人的家属只能隔着距离在一个小窗口上探视。
但神医就神在,自从他来到了盘山镇,盘山镇的疫病就真的不再蔓延,被集中在一起的病人们病情也逐渐有了好转。
柳孝福也在这当中,由于他本身也是一名大夫,加上配合治疗,他身体恢复的程度比旁人都更快些,兰啸还特别邀请他在医馆一起帮忙诊断,教了他很多关于此次时疫的诊疗方法。
“神医的外表极其普通,但他的性格却像极了孩童,仿佛治疗病人是他的一场游戏,他一边嘻嘻哈哈,一边帮病人减轻疼痛。”
他的治疗方法也十分大胆,放脓血敷草药,以虫为药引,仿佛他的每一次治疗都是在做着不同的尝试。
直到有一天,神医研制出了完全对功的药剂,在柳孝福身上得到了完全治愈的可能。
他失去了乐趣。
“就在那天我发现神医偷偷离开了医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跟着他。可当我发现他把医馆的门从外面反锁以后,我很庆幸,又很害怕。”
兰啸放了一场大火,把整个医馆都烧了。
“他早就发现了跟在他身后的我,我却为了得到彻底治疗疫病的药方,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在盘山镇百姓的眼中,柳孝福成了那场火灾的唯一幸存者,也是患了疫病被治愈的第一人。自此,他的医馆门庭若市,几乎成了盘山镇所有居民看病的首选。
兰啸在那场大火之后却没有离开,他隐藏在镇上的某个角落,有时会带给柳孝福一些奇怪的偏方,帮他治疗些疑难杂症。
好日子没过多久,柳孝福患上了流血不止的怪病。
最开始会发一些持续不断的低热,夜里会发汗,再后来身上会出现奇怪的血点。
“神医说,这是疫病痊愈后的后遗症,就连他也束手无策。”柳孝福说到这里,身体不自觉地颤抖,“最后我身体的血会越流越多,直到变成一具干尸。”
最后兰啸告诉他了这个办法。
“你缺什么,补什么。”
最开始,他每餐每顿都会买猪血、鸭血,到后来,他在巷子里看见一个全身肮脏的少女,在不小心摔倒后,流出了色泽完美的血液,看上去非常的——
适口。
“接下来,就像陆大人说的那样,我伪造成神算子的模样,在灯会集市上物色猎物。我只想要最纯净的血液,要没有被污染过的、最能治疗我的。”
柳孝福说到这里,甚至吞了一口唾沫。
他通过研究山上果蝠的口器,做出了足以以假乱真的道具。
用泥陶做出中空的牙齿,用猪皮做成引血的软管,将得到的血液存放在家中的暗室中,随用随取。
卫清酒终是听不下去了,她抬手打断了柳孝福有些沉醉的叙述:
“你本是学医之人,应当知道古法确有输血换血之说,绝不是像你用口服这个方法。像食物一样入口,便会像食物一样排出,如何能补血?”
“你不懂,神医说的,绝不会错。”
看着柳孝福笃定的表情,卫清酒自知跟他说话已是对牛弹琴,怜悯地看着他。
一直坐在旁边听着的陆随,冷冷开口:
“你有没有想过,像兰啸那种漠视生命的人,真的愿意帮你的病完完全全治好吗?”
柳孝福愣住:“什么意思?”
他能轻易的放弃这么多条无辜的人命,为什么唯独留下柳孝福这一个人?
不仅帮他治好时疫,还经常给他一些奇怪却有效的药方。
“自,自然是因为神医先生与我投缘。”
“哦?”
陆随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表情悲悯而讥讽:
“我却认为,他给你的治好时疫的药,就是让你染上这个致死病的原因。而他之所以一直暗中观察你,正是想看你在他的操控下,一点一点沦为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