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身份,恐落人口舌……”
没想到卫清酒自己都受难了,还想着什么身份不身份。
陆随皱眉打断她:“谁敢?”
他抱着卫清酒往驿馆走去,捕快跟在后头汇报着当下的情况:
“昨夜,有一打更的在道旁一个亭子里打了个盹。等他醒来往家走的时候,在草堆里发现了潘桥的尸体。”
潘桥被发现时死状甚惨,一把匕首还深深没入腹中,现场到处也都是血迹,身上财物却是一样不少,看样子凶手多半是泄愤杀人。
只是卫清酒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跟着去验尸。
陆随吩咐道:“找人通知莫师傅,让他速速赶来驿馆与我同去,再去找个大夫给卫姑娘看看,房中要有女子看顾。”
一直跟在后面的莫遥赶紧上前:“大人,我把店关了,今日就由我帮着照顾卫姑娘吧。”
陆随轻轻点了点头,走进了驿馆。
莫遥铺好床铺后掀开床帏,陆随小心翼翼地把卫清酒放在床榻上,正准备起身,却发现卫清酒的双手还牢牢的抓住他的前襟。
卫清酒的额间发已被汗水浸湿,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
她恍惚地睁开眼,开口道:“大人,记录,记下。”
“知道了。”陆随俯下身去听她的话,听清后耐着性子答复她,“所有检验的结果,我都会让莫师傅整理好,等你休息好了给你看的。”
他说完,卫清酒才松开手,安心地歇息。
“辛苦你了。”陆随临走前,低声对莫遥说了一句。
莫遥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更不敢有半分耽误,用温凉的水不停地为卫清酒擦拭着。
没过一会儿,大夫就急匆匆赶来了。
在为卫清酒诊过脉后,开了两帖药。
好在卫清酒服下的并不多,只喝两帖舒缓镇静的药汤就能熬过这一会儿,再睡个半天,等药效渐渐发过去了,就想发了个低热,到了夜里多半就没什么事了。
莫遥这才放心下来,给卫清酒喂了两帖药下去后,又精心照顾了半日,卫清酒醒了。
她就像浸在热汤里煮了半天似的,衣服都被汗水黏腻地贴着,全身轻飘飘的。
“莫遥姐,你还在。”
莫遥听见卫清酒醒来,开心坏了,赶紧把热了两道的粥和小菜端了过来,关切的问:“这一天什么都没吃,饿了吧?赶紧吃点儿。”
“还真有些饿了,”卫清酒笑着坐起来,“陆大人还没回来吗?”
莫遥摇头:“还没,这都快一天了,也没听说什么消息。不过也能想象到,毕竟县令的儿子被杀,这么严重的事,肯定会折腾好一阵子的。”
“我主要是担心大人,万一潘昂发什么疯,嫁祸给大人可就不好说了。”
虽说潘桥在这茂园县走两步就能遇见一个仇人,可大多百姓都是不怎么愿意招惹他的,现在要说胆敢把这两个姓潘的怎么样的,除了陆随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要是潘昂悲伤过度,反咬一口,说大人之前就当街打过潘桥,这会儿又寻仇,就不好撇干净了。
卫清酒手中勺子在粥的面上舀了舀,又放下。
“不知道大人自己能不能搞得定。”
正担忧着,门外传来坚实有力的脚步声。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是陆随回来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脚步声比平时着急了许多,一从衙门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赶回来查看卫清酒的情况。
跟在陆随后头的陆一也着急地跟过来,手里捧着一叠验尸格目。
“如何?好了吗?”
陆随先问的莫遥,莫遥赶紧答话:“大夫说到晚上就无碍了,准的很,太阳都还没落下去呢,就自己醒了。”
“那就行,明日就准你再休息一天。”
“不必了,大人,”卫清酒把餐盘放到床头桌上,为了表示自己健康还拍了拍胸脯,“我明日能跟上。”
莫遥有些内疚地握住她的手:“妹子,你快别说了,今天你差一点就……”
说到这里,众人的表情都暗了暗。
好在没发生什么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件事发生之后,陆随第一次连做正事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想着,要不是因为他半夜不适,也不至于让卫清酒遭此劫难,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陆随认为自己应该向卫清酒道歉,只是沉默半晌,他也不知如何开口。
“卫清酒,我……”
“莫姐姐,你可要好好谢谢大人呢。”
陆随正要开口时,被卫清酒的笑容打断了。
他微微讶异道:“谢我?”
“对啊,”卫清酒的双眼弯弯,温柔成一对月牙,“要不是大人昨夜身体不适,我们肯定不会去你的摊子的,要是这样服下这药的可就是你了,而且说不定你会被……所以说!你要谢谢陆大人呀!”
莫遥听了心里心疼又感动,红着眼眶笑道:“对,对,你说的对,我不仅要谢谢你,好好谢谢陆大人,是你们救了我。”
陆随心头莫名一跳,看着卫清酒的笑面,竟然有几分失神。
原本他想要道歉,却反而被感谢了。
陆随不自觉地移开视线,第一次有些局促地清了清嗓子,又故作姿态地嘴硬:
“别老指望着别人救,毫无防备。往后也别什么都往嘴里送了。”
他的耳朵根莫名有些发烫,好在须发垂落,约莫是挡住了。
卫清酒在莫遥的叮嘱下乖乖喝着清粥,说道:“大人,今日调查的如何?”
莫遥听见二人准备聊案情,嘱咐了几句后知趣地离开了。
陆随一想到案子,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让陆一把记录下来的尸检格目交给卫清酒,说道:
“死亡时间是昨夜,潘桥腹中被匕首刺中,大量失血但不足以致命,后枕处有被重物击打的痕迹,推测是有几率会被击晕的程度。之后我特意嘱咐了莫师傅查看了头顶,能看见头顶中部偏侧有一两指宽的铁钉,为致死伤。”
冉牛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除了头上的颅钉,应该是当场毙命。
而潘桥身上却发现了这么多伤。
卫清酒仔细看着,开口道:“这凶手和潘桥定是有滔天的仇恨吧,明明拥有一击杀人的本事,偏偏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也不一定。”陆随颔首思考,抬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前襟,“倘若冉牛当时是喝了潘神酒醉得不省人事,那边可以一击毙命。而现在潘桥是神志清醒的。一个清醒的成年男子,在有危险时定会反抗的,除非他是失血过多并被晕倒在地,这就合理了。”
卫清酒想着,正想表示认同,一抬眸正巧见到陆随正在摸着自己的前襟。
明明是凌晨抓皱的衣襟,怎么到夜里了还是有这么多皱褶。
一想到自己发药效时的失态,卫清酒紧张地抓紧了被角,从头到脚地尴尬了起来。
陆随看着卫清酒忽然慌张的神情,还以为她又有哪里不适,立马俯身上前,用指腹去试探卫清酒额头的体温。
之前他不是说,他讨厌身体碰触的?
陆随极其自然地触碰着卫清酒的额头,卫清酒呆呆地抬眸看着陆随。
两人于极近的距离四目相对,就连身后最为迟钝的陆一也察觉出异样来了,在后面八卦地瞪着眼睛瞧着。
卫清酒慌张地把头往后退了退,小声说:
“我想洗个澡了,陆大人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