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随一行人经过了漫长的旅途,终于回到了京州。
卫清酒甚至来不及观赏京州的大好风景,把行李放到驿馆后就跟着陆随来到了京州地牢。
陆一看了一眼卫清酒,她因长途跋涉而感到疲累,一路上打了好几个呵欠。
他小声笑她:“卫姑娘初次来京州,就是来地牢参观,感觉如何?”
“不如何,我在牢中也曾呆过足月,陆大哥要是想知道滋味如何,大可去试试,”卫清酒皮笑肉不笑地弯着唇,她看一眼走在前头步速不慢的陆随,有些好奇地问,“我看大人脚步焦急,看来这狱中人当真是大人的挚友哦?”
陆一挤眉弄眼地点头:“可不是吗,我跟了大人这么些年,大人也就这么一个好友,这要是掉了脑袋,大人他……”
“陆一。”陆随耳力一向不错,他停住脚步,悠悠回头看他,“本官觉得你说的很对,不如你和他换,他出来你下狱,你看如何?”
陆一忙不迭捂住嘴,小碎步跑到陆随前面,打点狱卒让他们开门。
卫清酒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陆随看他一眼,叮嘱道:
“里头那个,头脑有点不清醒,你待会见了莫要理睬他。”
没等卫清酒反应过来陆随的话,地牢的门被打开了,两个狱卒赶紧迎上来,引领着陆随往里头走。
他们几人刚一走进,里面关着的囚犯纷纷冲了过来,双手拼命地从里头往外伸,有的披头散发形如鬼魅,不论是谁,无一不是在喊冤的。
陆随侧目看向卫清酒,卫清酒面无惧色地跟在后面,似乎对这种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
“陆大人,顾狱丞就在前面那间了。”
小狱卒点头哈腰了一阵后离开了,陆随顺着他的指引,走到了那间牢房前。
卫清酒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皮肤白净的男子倚靠在角落里,手里拿着地上铺设着的茅草,低着头不知道在编着什么,嘴角还带着幸福的笑意。
陆随他们在牢房门口站了一会儿,他也没发现,仍旧神情专注地编着。
“顾霆尉,你信中倒是写的声声泣血,本官见你现在快活得很,看来是白来了。”
言罢,陆随转身就要走。
里头的顾霆尉反应过来,一脸惊喜地跑过来,双手抓着牢门惊喜地说:
“子榭?陆子榭!哈哈,你真的回来了!?别走别走,小榭榭,快来让弟弟看看你,瘦了没有?黑了没有啊?”
卫清酒直到这会儿才知道,原来陆随字子榭,听上去还挺文质彬彬的。
陆随表情还是带着几分嫌弃,但始终还是停下了脚步,重新走到顾霆尉面前,问他:“信上说你要死了,却不说原因,卖的什么关子?”
“不是卖关子,是真的要死了,不然我一个狱吏头子,怎么会沦落至此?”
在前往京州的路上,陆随对卫清酒说了些关于顾霆尉的事。
顾霆尉乃家中独子,家境殷实较为富庶,父母皆为良民,自小一帆风顺地长大,从未经历过什么人生的磨难。
他致力于考上个闲职,过一辈子富庶且轻松的生活,家中找关系疏通,终于让他在京中大理寺院担任正九品下小狱丞。
卫清酒试图用陆随教过的初见识人的方法观察顾霆尉。
眼前人穿着囚服,应是好几天没有沐浴过了,但衣裤仍旧整洁无垢,且他晚上就寝的地方也十分干净有序,加上落了狱也有好好梳着的发髻,一看就是个曾经体面的公子哥。
顾霆尉感受到从旁审视的目光,看向了卫清酒,视线一落到她脸上就粘住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还毫不避讳地伸手把陆随拉到自己近前,问:
“小榭,我当你是出行公干呢,原来是去寻美人来了。”
陆随斜睨他一眼,明显已经习惯了他的尿性,把顾霆尉的手“啪”一声给打掉了。
顾霆尉毫不在意地笑了两声,一双漂亮澄澈的桃花眼卖力地朝卫清酒放着电,咧嘴一笑,还露出了一颗俏皮的虎牙:
“敢问姑娘芳名?”
卫清酒从前跟着父亲查案,也算是阅人无数,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过有人在牢房里问姑娘芳名的。
她尴尬一笑,答道:“我是陆大人手下新任的验尸官,卫清酒,见过顾狱丞。”
顾霆尉听着卫清酒的声音,表情更是喜不自胜,还想说两句,陆随侧身挡在卫清酒面前,一只手指点在顾霆尉的眉心,毫不留情地给他卖弄风情的脑袋给怼了进去。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顾霆尉揉着额头,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下来。
“狱中之前关押了一个囚犯,是从属京州的一个城镇的首富,叫焦堂印。他于三月前因聚众伤人,致一良民腿脚双残,故被判处赔银百两,服刑五年。”
“半月前他忽然一直吵嚷着,说有人要杀他,闹得旁人都起了意见。加之这焦堂印此人有些门路,他通了关系,让人给我带话,我便将他转移到另一个空间中,亲自看管他,想让他平静后再调回之前的牢监里。”
“结果那日,他跑了。”
陆随蹙眉:“跑了?怎么可能。”
在这地牢中的狱卒届时大理寺亲选的,身家干净家世清白,是可能把囚犯放跑的,再加上牢房外面有隔时巡查的侍卫,要想从里面逃出来,再躲过层层巡查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顾霆尉无奈地耸肩:“确实跑了,而且那日是我看守的他。”
那日夜深之后,这个空牢监里只有顾霆尉和一个小狱卒两人,一切都和平时一样正常,那焦堂印用过晚膳后也睡下了。
“我往常都习惯在夜里醒着,那夜偏偏头沉重的很,毫无征兆就躺倒了,可我明明也没有吃错什么东西,我猜想,多半是被谁吹了迷香了。”
顾霆尉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牢门大开,焦堂印已经跑了。
陆随摇了摇头:“既然只是囚犯越狱,那为何你会判秋后问斩?”
“因为那个与我一起当值的狱卒,他死了。”顾霆尉表情凝重,会想起当日的惨状,仍是心有余悸,“当我醒来时,我躺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把刀,上面沾满了血迹,而那狱卒就死在我身边,身上皆为刀伤。”
顾霆尉被人发现时,腰间藏着大把银票,而在他的住所里,也被搜出了大把不明来历的金银,人证物证俱在。
他被判以杀害同僚,收受贿赂放走囚犯的罪名,秋后问斩。
陆随大概知晓了前因后果,抬眸问他:“这焦堂印是找谁托的关系?”
“大理寺卿,魏饶,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