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发簪看上去结构简单,没有繁琐的装饰和坠子,单独一颗红宝石恰到好处地点缀在最显眼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简单高贵。
卫清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把发簪递了过去:“大人,我开个小玩笑而已,封口费什么的其实不用的。”
“这不是封口费,”陆随骨节分明的手抬起,轻轻将发簪重新推了过去,“这是你第一个月本官付给你的月俸,你也不必推辞了。你站在本官身边,就代表着我陆随的门面,自然要配上适合你身份的发簪。”
末了他还又加上一句:“——把你头上那个丢了吧,我看不下去。”
陆随还是那个陆随,总能在你被他感动的时候,再加一句“可以但没必要”的话。
卫清酒把头上的木钗摘了下来,将红珊瑚发簪插了上去。
“知道了,谢谢大人,第一个月的月俸,我很喜欢。”
她眼睛弯弯地笑着,头上的发钗将她明艳的五官衬的生动起来,往日素净的脸上也多了些鲜活的色彩。
陆随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清了清嗓子道:“走吧。”
今日,他们就要离开茂园县了。
陆随先上了马车,卫清酒收拾好东西后,也来到了马车旁。
陆一一眼就看见了卫清酒头上的发簪,朝她竖起大拇指,夸道:“你别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戴会有点俗艳了,现在看来你还真挺适合的。”
卫清酒淡淡一笑:“是你挑选的吗?”
“我哪会挑!是大人自己挑的。”他边说着,掀开马车的门帘问她,“还不上车吗?”
卫清酒迟疑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陆一把门帘放下,他也知道卫清酒在等谁,并肩站在她身旁,道:
“昨夜和莫师傅聊了几句,他给你留了一些书册和手记,但他就不来啦。他让我们不用等了,伺候好大人才是最重要的。”
卫清酒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心中升起几分难以言说的酸涩。
她还是不习惯与人告别,即使他们相识的时间并不很长。
她最后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坐进了马车里。
车夫扬鞭呼和,整装待发的马带着陆随一行人,踏上了离开茂园县的道路。
“等一下,卫姑娘!等一下……”
坐在马车里的卫清酒恍惚听见有人在呼喊她,在经过了陆随的同意后,她叩了叩马车,车夫把车停了下来。
掀开车帘,莫乘鞅带着柳儿娇,莫遥牵着小月牙,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了不用送了。”
“卫姑娘,我想着你走了以后肯定再难买到墨宝斋的东西了,就又给你提前定了好些,你带着走,以后还能用很久的,还有这些书,给你路上看。”
柳儿娇依偎在莫乘鞅身旁,微笑着说:“我做了几块绿豆糕,你和陆大人一路上边看边吃,免得嘴里没味。”
莫遥看着卫清酒,极为不舍地抹了抹眼泪,从包里拿出一双十分精致的粉色绣鞋:
“妹妹,你鞋子坏了,姐给你做了双新的,底层加厚,往后你再行路,定不会再扎了脚了。”
卫清酒本不喜欢这分离时刻的悲伤气氛,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刚想说点什么,懵懂地小月牙哈哈笑起来,指着自己母亲说道:
“娘亲哭鼻子,和舅公一样!早上我看见舅公在房里偷偷抹眼泪呢!”
孩童天真的笑脸感染了大家,也冲散了分离时的忧伤。
卫清酒告别众人后,拿着大包小包重新坐了回去,坐在正中的陆随咳了两声,不冷不热地开口说:
“你每到一个地方,都能交这么些朋友?”
“……”卫清酒失笑,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他们一定也把大人看作朋友,只是畏惧大人的身份地位,所以才不敢多说什么。”
卫清酒开心地把收到的礼物拿到陆随面前展示,一样一样地给陆随介绍。
陆随看着卫清酒难得这么开心的样子,好半晌才闷声说了一句:“看来莫乘鞅很会投其所好,每一样你都很喜欢。”
“对啊,他和大人您可不一样,大人就连说话也总喜欢挑人不爱听的说。”
卫清酒说完就后悔了,大概是收到礼物以后心情飘了,都忘记和陆随说话是要掂量着开口的。
她正想解释一下,却听见陆随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卫清酒,你在我手下当差,也收了我的月俸,已经算是大理寺的人了。身为大理寺的人收受贿赂,该当如何,你大概是知道的吧?”
卫清酒缓缓抬头:“大人,你不是吧?这些不过——”
陆随干净利落地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别解释,全部包好,充公。”
看着卫清酒垂头丧气收拾礼物的样子,陆随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时不时侧头,努力将自己不断上扬的唇角平复些许。
卫清酒找到之前誊抄的那本记载了天涯六恶刀的书,交到了陆随面前:
“大人,这我能自己留着吗?”
陆随半眯着眼睛假寐,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嗯。
在这段没有案件的休闲时间里,卫清酒把书里的案件都誊抄了一遍。
笔者言,天涯六恶刀所犯下的罪行,是当朝最严重也是数量最多的,但是书里由于篇幅原因,只描写了六个具有代表性的案子,分别介绍了六个杀手各自的特点。
卫清酒通过这本书,对这六个人也有了较为初步的认识,只是这书上是真实记录还是杜撰,就不得而知了。
陆随闭眼休息,让卫清酒简单说一说这书中所描写的“天涯六恶刀”。
“‘医刀’疏兰啸,大人已经见过了,我就不再多赘述了。‘妙刀’是唯一的女性,从犯下的第一个案子一直到最后一个案子都有她作案的痕迹,按理说她应该年纪也不小了,但书里记载的,仵作所发现的妙刀的痕迹,她应该是一个孩童。”
陆随眼睛微微睁开,挑眉问:“小孩?”
“不错,这正是妙刀的奇怪之处,笔者怀疑,她是一个长着女孩身材的成年女子。”
“大哥‘鬼刀’,年龄最大,应该是他们之中说话比较有分量的,笔者所言,天涯六恶刀最后的解散,和鬼刀之死有着直接关系。”
“死了?”
“是的,无用刀就是和我父亲在书上记载的几乎一致,不用任何武器杀人,但他培养杀手精锐,应该也有不少位高权重的人护着他。”
“接下来是‘美人刀’,他是一名爱着女子装扮的男子,他杀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会选择那些样貌比较丑陋的人,当他遇见了外貌优越的男子或女子,甚至会网开一面放了他们。也正是因为这样,目击过他的人多了,后来的人才不会把他留下的痕迹误判给妙刀。”
“最后是弯刀,除了左利手,用弯刀,爱折磨人这些消息之外,没有再透露其他的。不过好在我们还知道,弯刀的脸上有疤,如果有一天我见到了,肯定不会错过的。”
陆随有些惊讶地发现,随着对天涯六恶刀的了解愈发加深,卫清酒提到他们时再也不会情绪过激或是难以自控了。
她仿佛是真的相信,自己是能把他们都抓住的。
她拍了拍这本宝贵的书,笑道:“这里还有很多案件,大人若是觉得路途乏味,我建议您可以看看这几本。”
两人说着话,卫清酒觉着肚子也有些饿了,掀开窗帘往外看,问道:
“对了大人,咱们此行是去长平,调查无用刀吗?”
“不,我们去京州。”
卫清酒怔住,侧头看向陆随:“京州?是回大理寺吗?”
“不错。”陆随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卫清酒,“我在京中有一个好友,托人给我带信,让我回去帮帮他。”
卫清酒惊讶于“陆随竟然有好友”这件事,将信将疑地打开了信件:
“你的好友他……下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