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随和卫清酒重新坐上了驴车,准备驾车去张鸣的棺材店。
卫清酒回想着方才那位大姐的话,有些兴奋地说:
“陆兄,我们算不算得到了巨大的进展?”
据那位大姐所说,在第二名死者死去的前几天,她还见到过一个戴着兜帽的年轻男子,和死者私会了多次。
那兜帽下的脸因为是侧背面,所以没能看的真切。
但他那下颌处的一颗棕红色的痣却是被暴露的分明。
“那位大姐的证词,可以用来做指证的佐证,但还不能完全用来确定凶手的身份。”陆随斜靠在车上的茅草堆上,反复思索着那位大姐刚刚说的话,“对了,方才在门口备车,听你和她聊起了温大人。怎么,你觉得温大人可疑吗?”
“怎么会,”卫清酒失笑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是那大姐说,这家寡妇死了以后,没一个男人过来看望她的家人的,我就说这天下男子皆薄幸,她才说起温大人和天下男子都不同。”
原来,温远山与发妻青梅竹马长大,但温夫人在生产后患上了严重的疾病,在很年轻的时候便过世了。
而温远山自那时起,从未有过续弦、妾室或是红颜知己,几十年来一直洁身自好,想念着亡妻。
在温夫人的墓前,总是会有新鲜的花束和酒菜。
卫清酒叙述的时候,出神地垂眸,没想到外表看上去雷厉风行的温大人,骨子里竟藏着如此柔情。
她微微抬眼,恰巧对上了陆随凑近过来的探询的目光。
“天下男子皆薄幸?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感悟?”
卫清酒心头一跳,陆随精致的脸凑得那样近,叫她不自觉地后退,闪躲着他的目光,尴尬地解释:
“大人……您自然和普通男子不同。”
陆随听了她的解释,竟格外爽朗地笑了两声,伸手触碰了卫清酒的头。
待她反应过来时,陆随已经将她发丝间夹着的一根小茅草取了下来。
卫清酒看着陆随的侧颜,心中不由得猜想起来。
像陆大人这样的男子,是否有一天也会像温远山那样,钟情于一人?
……
驴车摇晃,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张鸣的棺材铺门口。
因为张诚钰在衙门,卫清酒今天说好代替他在棺材铺帮忙一天,顺带再和张鸣了解了解关于阵法的事。
陆随和陆一继续去其他的死者家里送米,看能不能得到新的线索。
张鸣早就在店铺里等着了,见到卫清酒如约来了,笑得咧开满嘴牙花:
“卫姑娘可算来了,还等着你来帮我折元宝呢。”
卫清酒在一大叠金纸前坐了下来,在张鸣的教授下,她很快就掌握了这金元宝串的要领,开始专注地折起来。
她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闲话家常,聊起张诚钰来:
“掌柜的,诚钰大哥平时也常来帮你的忙吗?他每天忙着鞋铺里的事儿,还要来你这儿,他就没有些朋友什么的?”
张鸣暧昧不明地看着她,脸上浮现出八卦的笑容:
“怎么,你看上诚钰了?也是,诚钰长相出众,小姑娘喜欢他也是常有的事。”
卫清酒没有着急否认,继续听他说下去。
“只是诚钰他自己不乐意结交朋友,说大多数都是些酒肉朋友,没法跟他交心。”
说到这里,张鸣还朝卫清酒眨了眨眼,“叔跟你说,谁要是嫁给诚钰,谁才是捡到宝了,一个从不出去花天酒地的相公,你到哪里找去!”
说到这里,张鸣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抬头看向卫清酒:
“不过……几个月前他带了个朋友来,问了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卫清酒惊讶地抬眸:“问了奇怪的问题?那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跟他说过关于这个阵法的事情?”
张鸣看着卫清酒严肃的表情,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虽说他不知道宁州最近发生的这些案件,具体都有哪些消息,但一定和那些阵法有关。
现下想来,难道是自己的一句无心之失,才害了这么多条人命?
张鸣脸色吓得刷白,结结巴巴地答:“大……大概是说了些的,难道那个人是,是凶手?”
卫清酒摇头安抚道:“不一定,但你要把你知道的,清清楚楚地告诉我。”
“我知道诚钰有几个好友,但我并不知道那些少年郎的身份。当中有一个,家里境况应当是比较好的,他派自家府上的下人过来,买过几次冥币……”
“你可知道他生的什么模样?”
张鸣无奈地摇了摇头:“没见过的,有头有脸的主子一般不会进店里,嫌晦气。但那公子家里的下人都挺尊重我的,银钱从来都是给多不给少。”
“你要是去问诚钰,就说是那位梁公子,他定是知晓的。”
卫清酒总算是得到了新的线索。
这梁公子和张诚钰是相识了挺久的朋友,两人性格比较合得来,都属于比较内向细心的类型。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衙门询问张诚钰关于这位梁公子的事,便没有等陆一的驴车过来接她,自己先离开了棺材铺,朝衙门步行去了。
今日衙门应该也会很忙,在陆随的建议下,温远山此时此刻应该正带领底下的人调查脚型,记录剩下那些阵法中的女眷的脚型,并对其施加保护。
卫清酒感慨地走在空荡荡的街道,偶尔见到的零星的路人几乎也都是男子。
不远处是薛乔儿的父母,他们在家旁边的小巷弄里烧着纸钱,依偎在一起,小儿子也在一旁蹲着发呆,手里攥着一个纸扎的小裙子。
见到卫清酒经过时,他们彼此相视点头,颔首表示问好。
卫清酒把头轻轻撇过,不忍心去看他们红肿的眼。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的背影,从衙门走了出去,旁边还跟着两个小厮,看上去像是哪家的贵公子。
卫清酒走近衙门,随手拉了个捕快大哥问道:“刚才那位出去的,是谁啊?”
“是我儿子。”在衙门厅内的温远山听见了卫清酒的问话,笑着走了过来,解释道,“这两日我腰背有些不适,一久坐就酸疼,我儿子给我送了瓶红油来,让我没事多揉揉。”
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红油瓶,笑得有些得意。
卫清酒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问温远山:“大人,脚型的事您查的怎么样了?剩下的几户人家,还有多少女眷符合那种类型的脚型的?”
温远山有些无奈地摊手:“一个都没有。”
剩下的几户踩在阵法上的人家里,竟然一个符合条件的都没有?
那是不是代表,已经没有符合凶手寻求的猎物了?
衙门外传来捕快和人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守在外头的捕快走了进来:
“温大人,外头有个张诚钰的好友求见。”
应了陆随的要求,张诚钰虽然在衙门里养伤,但他是被允许见客的。
卫清酒还在想着脚型的事,她随意探了探脑袋,抬眸问:
“捕快大哥,外头那人叫什么?”
门口的捕快问了两句后,高声回她:
“他说他是姓梁的,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