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儿子成日跟我在一起，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作奸犯科之事，你们要以什么罪名将我儿子收监？”张桥听了后退两步，张开双手挡在张诚钰的身前，不让任何人接近。
一直窝在角落里的张鸣听后，也一瘸一拐地上前，阴沉地道：
“诚钰如今满身的伤，要是下了狱，活不过三天。”
就连温远山也觉着有些说不过去，他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掩着口鼻低声询问陆随：“陆大人！您方才不是说张诚钰嫌疑不大？而今为何又……”
陆随淡淡笑了笑，解释道：“张诚钰而今在许多人眼中，都有着不小的嫌疑，现在加上他受伤了，已经没有了自保能力，若是让他就这么回去，你不能保证接下来没有第二、第三个私下寻仇的高捕头。”
仔细想来，的确是有这样的顾虑。
倘若那八个死去姑娘的亲人听说，一个可疑的男子莫名被衙门里的捕头打了一顿，之前还被捕快暗中监视了几天，想要来教训他的人肯定不会在少数。
陆随走到张桥和张鸣面前，明明脸上带着浅笑，却让人有种不容拒绝的气场：
“温大人会保证张诚钰的生命安全，但在抓到真凶之前，张诚钰不能从衙门走出去。倘若他真的清白，在衙门里的这段时日，外面要是再发生新的凶案，他也能洗脱身上的冤屈，也不会有人再怀疑他了。如何？”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准这主意。
仍被几个捕快压制着的高捕头高声喊道：“行！要是当真如此，我给这小子下跪道歉，不论他怎么打我，我绝不还手！张诚钰，你敢是不敢！？”
陆随斜睨了高湛前一眼，走到他身边朝他下腹用力地踢了一脚。
高捕头吃痛，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陆随冷冷看他一眼，要不是看他是护女心切，还会再踢两脚：“你这身官服是为了百姓而穿的，你却穿着它欺凌百姓，你玷污了这身衣服。”
高捕头整张脸涨的通红，很显然他也为自己昏了头的行为感到了悔意。
“大人。”躺在担架上的张诚钰拽了拽挡在自己身前的父亲，示意他让开，随后，张诚钰气若游丝地开口，“自打那日……你们来到铺子里我便已看出了你们的身份。大人脚上的鞋虽说朴素，但鞋底的针法一看就是官靴的制法……那日你们来打听我的事，我就在苦恼，是不是自己陷入了什么嫌疑之中。”
张诚钰用衣袖擦了擦脸颊的血，可他满脸的血污却遮不住他眼眸中的真挚：
“倘若真凶一直没有被抓住，我就将一辈子活在大家的怀疑之中。大人，请将我收监下狱，证明我的清白吧！”
张桥听了张诚钰的话，也想起这几日，鞋铺外面那些奇怪的隐藏在暗处的目光。
原来那些目光，都是衙门里的人在监视他们。
温远山见张诚钰自己都已经应允了，便二话不说，让人把担架抬进了衙门里。
叫法自然是叫收监，但张诚钰是个无罪之人，待遇自然不会比寻常犯人要更差，他在里面应该也会得到更好的照顾。
高湛前最后还是免不了一顿板子，卫清酒他们准备去走访之后的几个死者的家庭，便一起离开了衙门。
纵使陆随对张诚钰的收监已经做出了合理的解释，但卫清酒还是觉得陆随的做法没这么简单，他一定还有另外的意图。
“陆兄，”卫清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在你看来，张诚钰是不是也没有这么无辜？”
陆随早知道卫清酒会憋不住问自己，他挑眉笑道：
“无辜，又不这么无辜。”
这凶手心思格外缜密，他杀人的手法是模仿的美人刀，让少数那些知道美人刀存在的人，轻而易举地就联想到他。
但毕竟美人刀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并且天涯六恶刀的身份神秘，很多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于是凶手费尽心机，刻意留下了很多痕迹，这些线索直接指向张诚钰。
试问，两个毫无相干的人，凶手为什么要把这些罪名转嫁到他身上？
“按照常理，一个人要想嫁祸给另外一个人，会是什么动机呢？”
陆一撅着嘴，开口接话：“这个我知道，一定是不喜欢或者是痛恨这个人，所以才会把坏事嫁祸给他。”
“不错，”陆随再道，“但一个想法不正常的人，他不喜欢谁直接就把他杀掉就好了。你们觉得，他嫁祸给张诚钰的动机，是什么？”
陆一迟疑了，摇了摇头。
陆随侧头看向卫清酒，鼓励她说出自己的看法。
“难道是，喜欢？”
卫清酒试着用超出常理的想法去推测凶手的动机：
“像凶手这样的人，对自己身边的人定是不放在眼里的，所以也不会想要去了解他们。但是凶手在犯案的过程中，刻意穿了张诚钰的鞋子，还给死者们承诺做鞋等等，说明他对张诚钰有着相当的了解，所以才会模仿他，用他的身份。”
凶手和张诚钰，不但认识，且关系匪浅。
陆随赞许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些喜服、鞋子，甚至连凶手戴着的兜帽都是他从张诚钰那里弄到的。只是他的手法太高明了，亦或是和张诚钰的关系太亲密了，以至于像张诚钰这样细心的人，到现在也没有怀疑过谁。”
卫清酒明白了，所以陆随将张诚钰放在自己身边，也是想看看，在这段时间里，会有谁会对张诚钰嘘寒问暖。
而在那些嘘寒问暖的人当中，一定会有凶手的踪迹。
一个像他这样骄傲的人，定会大大方方地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三人说着话，很快来到了第二个死者的家中。
第二个死者是一个寡妇，那天夜里她死在了农田，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家人找到尸体。
“有人在家吗？”
卫清酒站在他们家门口，轻轻叩了叩门，过了一会儿，一个眼窝凹陷的老妪缓缓走了出来。
她一脸防备地抬头看着来人，目光在他们三人面前不断逡巡：
“你们找谁？”
卫清酒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友好，她笑道：“大娘，我们是给宁州衙门送粮食的，温大人说让我们慰问您家，给您送大米来了。”
旁人听说送大米来，都会格外欢迎地打开房门，可这老妪却张牙舞爪地要把他们赶走：
“不要！不要，你们都滚！不干不净的女人，死了也有不干不净的男人来送东西，我呸！”
那老妪重重地把门关上，过了一会儿，他们听见里头落了销的声音。
卫清酒一脸迷茫地回头看向陆随，陆随也不知所以然来。
这时，街口对面的一家人听见了响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很显然，他们看中了陆一驴车上放着的大米。
一个身材微胖的妇女扭着胯走了过来，热情地道：
“哎哟，你们可不要怪她，她那媳妇生前就不安分，经常趁着老太婆午睡的功夫，偷偷跑出去和别的男人私会。要我们大家说，她死了就是因为她身子不安分，才丢了命的！”
陆一也明白这大姐的心思，把手里的大米扛了过去，问道：
“大姐，毕竟人都已经不在了，你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怎么随便乱说！你刚刚不也听见了，她自己婆母都这么说！”那大姐插着腰，煞有其事的说，“这话我谁也没说过，一直憋到现在——我告诉你们吧，那家的媳妇，之前见了几个男人，我基本都见过！”
卫清酒闻言猛地抬眼，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激动地问：“大姐，你看过那家媳妇相好的男人？有没有一个看上去比较英俊的，平日戴着兜帽的？”
大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对对对！可不是嘛！戴了个兜帽神秘的很！我那时躲在房里看着，还看见那男的把兜帽的布帘撩起来，两个人嘴对嘴亲上了呢！”
“你看见他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