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酒跟着陆随来到了北街的街角,来到了事发地点的王家。
他们千算万算没有想到,除了阵里被圈中的那几户人家中原有的女眷,符合要求的还有那些已经出嫁到别处的女眷。
“这户人家是王老夫子妹妹的家,王老夫人前不久过世了,留下了这一对双胞胎女儿,姐姐前几年嫁到了这里,无依无靠的妹妹便也跟着住过来了。”
角落的马棚里,受了惊吓的妹妹蹲坐在地上,身上披着好心捕快借给她的外袍,眼神呆滞地盯着院子里那口井。
里面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了出来,为了不刺-激妹妹的心情,卫清酒选择在后院进行初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比较匆忙的原因,这一次的死者身体没有被侵犯,身上的喜袍也穿的不够妥帖,有几处衣角都胡乱叠放在了一起,还有两个盘扣扣错了位置。
“这次的喜袍,不像是死者自己换上的,倒像是别人帮她穿上的。”
卫清酒检查着死者衣服的穿着痕迹后,下了此定论。
之前的几名死者,她们的喜服均是自己自愿换上的,而这一次的死者很有可能因为凶手的时间比较仓促,并没有中意凶手中意到愿意为他换上喜服的程度。
“果然,死者的脚型是符合凶手的要求的。看来是我们疏忽了,没有想到那些出嫁以后的女眷,也会有危险。”
陆随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等待着卫清酒的检验结果。
陆一在旁边拿着笔记录着,只是卫清酒检验的仔细,能说出来的新的线索却是少之又少。
“和之前的死者一样,她的死因是窒息死,死后面部有针形剑伤,伤口杂乱无章,喉部有穿透伤。”
“赤足,没有落地的痕迹,应该是死后被人脱了鞋袜后,抛至井下的。”
卫清酒再没有检验出别的什么线索,她有些沮丧的走到陆随身边,不发一语。
陆随看出了她的焦虑,对她的检验成果绝口不提,反问:
“听闻王家丈夫在邻乡开了个瓷器铺子,每七天回一趟家,明日就是他回家的日子,凶手偏偏就在这时候杀害姐姐。这是为何?”
卫清酒不明白陆随问这个问题的用意:“凶手事先调查蹲守过?”
陆随摇了摇头:“今日我和陆一又拜访了几家死者的家人,发现凶手找的猎物,大多是家中没有精壮男子的女子,或是间歇独居的女子。这说明,他对这些人的家中情况,家人的行踪了如指掌。”
“难道,凶手有知道这些消息的门路?是关卡码头的看守?”
陆随没有着急下定论,温远山在旁边张罗着把尸体搬运回去,现场一片嘈杂。
他们缓缓走到前院,卫清酒看着死者的妹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妹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王姑娘,脖子疼吗?”
妹妹听见卫清酒的话,才恍惚想起来,自己夜里也被狠狠掐住了脖子,要不是那个陌生男子忽然出现将她救下,她大概也会被凶手杀死,丢在那井中吧?
王姑娘摸了摸脖颈的勒痕,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怎么会,姐姐怎么会呢……明天姐夫就要回来了,我守着这个空荡荡的家,我怎么跟他交代呢……”
卫清酒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没办法多说什么,她能做的只是默默蹲在旁边,作一个陪伴者。
“女官大人,”王姑娘抹了抹眼泪,转头看着卫清酒,“姐姐是在面店见的那个人!平日里,我在家里腌制些下面的咸菜小菜,一大早姐姐就会带到面摊上去叫卖。这几日她遇见一个客人,每日很早就在面摊的地方守着她,只为买那第一碗面。”
卫清酒仔细问道:“你姐姐跟你说过这个人的模样吗?”
“说过的,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是个笑起来能引起不少侧目的贵公子,对了,在他脸颊下面这个地方,还有一颗很好看的痣。”
下颌角的痣。
是他。
王姑娘思考着,吸着鼻子描述着:“姐姐已经告诉了他自己早已成婚,让他死了那条心,他却仍旧到摊上买第一碗面汤,姐姐告诉我,她也是有些心动了的,但姐夫这样好的人,她做不出那种事来。”
原来死者是已经拒绝了他的。
所以凶手只能在杀了她之后给她换上喜服,才会穿得那样七零八落的。
“夜里我睡的比较浅,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我没有发现姐姐不见了,还以为是姐夫回来了,便披着外袍提着灯出去看,却看见……”
看见凶手将她的姐姐抛入井中的画面。
“他带着兜帽,我没有看见他的脸,但他发狠劲掐我脖子的时候,我看见了他脸颊下面的小痣,不会错的!就是姐姐告诉我的位置,凶手就是那个买面的人,那个杨公子!”
卫清酒瞳孔微缩,侧头看她:“‘杨’公子?”
“是的,杨公子。”
卫清酒这才恍然大悟,张诚钰的朋友中只有这么一个梁公子,询问了张桥后,也只说只有这么一个梁公子。
一直都是张鸣听错了,凶手姓杨,不姓梁。
换言之,只要他们回去查看白天探望张诚钰的人的名册,就能找到那个被他下毒的凶手,也就是这个杨公子了。
卫清酒得知了这个消息,兴奋地走到陆随身边,恰巧看见陆随正单膝跪在那口井旁边,手指轻轻地搓磨着地面。
她从陆一手里接过夜灯,凑到陆随近前,替他照亮地面的痕迹:
“大人,有新发现吗?”
“井边有土灰,痕迹很浅但我找到了一个比较完整的鞋印,你看这里,”陆随指着地上的几粒微小的沙粒,捻在手指尖,给卫清酒看,“你可还记得这是什么?”
卫清酒仔细地看着陆随手指尖捻起的沙粒,蹙眉回忆着。
这里发现了粗砂粒,和院子里的土壤材质不同,还有几粒红砂,看上去就像……
卫清酒微愣,惊讶地抬头看向陆随:“是薛乔儿脚下踩中的红砂粒!凶手之前把薛乔儿关在一个地方足足五天,她脚下踩着的就是这个。凶手今天去了那个关押薛乔儿的地方!”
话音刚落,她却被自己的推测给吓到了。
“凶手今日,给张诚钰下了毒。他去的地方,竟是衙门的小牢?他曾将薛乔儿,关在衙门的牢房中?”
陆随记得分明,在那小牢外的庭院内,道旁栽种了一排生机勃勃的香松,那底下铺设的砂石,正是这种红砂石。
凶手不仅隐藏在他们身边,还藏在衙门里,也许正和他们待在一起,和他们一起探听着案情,寻找着凶手。
“所以他对这些死者的家庭状况都了解,因为他本就是衙门的人。”
卫清酒心中的震惊久久不能平息,正巧温远山从后院走了出来,脸上疲态尽显,轻轻地捏着自己的鼻梁。
她和陆随迎了上去,卫清酒有意避开周围的捕快,低声问:
“大人,您手底下有没有一个姓杨的?又或者现在在场的这些捕快中,有没有姓杨的?”
温远山好奇地看着卫清酒,笑道:“姓杨的捕快倒是没有,不过我儿子姓杨,行不行?”
两人怔住。
“您的儿子,姓杨?”
“对啊,我儿子随母姓,姓杨的,”温远山笑着回答,可当他见到陆随和卫清酒脸上那复杂的表情时,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姓杨……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