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随的房门被推开,陈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
卫清酒听见声响,咬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慌张地迎上去问:
“陈伯父,我家大人怎么样了?醒了吗?腿伤如何?往后还能痊愈吗?”
“晕血症因为服药及时,已经无碍了,腿伤的话……”陈太医说到一半,无意中瞥见卫清酒鲜血淋漓的双脚,眼睛立马瞪得老大,气呼呼地拽着她的手,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个脚伤成这样了?你是踩着刀了?”
站在旁边的陆一总算是松一口气,忙给陈太医告状,火上浇油地说:
“可不是嘛!这孩子根本不听人劝!非要光着脚在那马场上跑,受了伤还不回去休息,还要在这守着,真是要把谁气死!”
陈太医越听越气,根本不理会卫清酒解释什么,从身上背着的药箱里死命往外拿,一拿就拿了十几种小瓷瓶,里面装着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药粉,把左右两个男人的眼睛都看得发直。
陈太医气呼呼地说:“大庭广众之下我也不好给你看脚,你这脚伤应该也就是皮外伤。伯父平日都在宫中当值,没办法经常出宫来,这些外伤药都给你,上面写了用法,往后受伤了你自己涂抹便是。你可是个小姑娘!要是身体有了损伤,往后如何嫁个好人家?就不怕夫婿嫌弃你?”
卫清酒有些不好意思地在陈太医絮絮叨叨的嘱咐中,把这些药膏收了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仍有些不死心地小声嘟囔:“那,大人到底怎么样了?”
“腿伤比较严重,卧床足月方可好转,不会落病根,但往后若是腿部再受到什么重击,那可就没这么容易好了!满意了吧?”
众人听了陈太医的话,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掉了下来。
陆一赶紧离开,去给陆老夫人报平安去了。
卫清酒转头看了看陆随半掩着的房门:“那大人大概什么时候会醒来?”
“他已经醒了啊。”
陈太医话音刚落,那卫清酒就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带着一堆瓶瓶罐罐跑到陆随房里去了。
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和白骞作揖道别后,离开了驿馆。
卫清酒轻轻把门推开,就看见陆随平躺在床榻上,双腿被包裹的严严实实,高高架了起来。
他已经醒了,但脸色还是比较苍白,看上去是一脸疲惫。
卫清酒还没来得及开口,陆随就先问了她:
“你的脚受伤了?”
听了陆随的话,她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退。
他早就醒了,刚才陆一和陈太医的对话,他也都听见了。
卫清酒晃了晃身上带着的瓶瓶罐罐:
“我没事,陈太医是我父亲旧识,他给了我许多外伤药,不过磨破了点皮,很快就能恢复了。倒是大人您,恐怕要在这床榻上多躺些日子了。”
陆随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并没有过多的关心,他微微侧过头来,当他看见卫清酒被血浸染的袜子,平静的脸上不再平静,他沉声喝道:
“我还以为陆一在夸大其词,没想到竟然真的伤得这么重!?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坐下来,脱袜子上药?要等那袜子和伤口粘连在一起,你才开心吗?”
卫清酒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要按照往常,她已经生气了,可她今日却偏偏红着眼睛笑了起来,乖乖地走到陆随的床边坐下,小声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听大人骂都听得这么舒心,看来大人身体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了。”
陆随被她瓮声瓮气说得语塞,白了她一眼后再没说什么了。
白骞叩了叩门后,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陆随看见是他来了,表情淡淡地问他:“你来探什么病,本官跟你很熟吗?”
白骞听了他无理的话,不仅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对陆随的性格很感兴趣,哈哈笑了几声,开口道:
“陆大人与白某不熟,但白某想和卫大人相熟。这场比试虽说是我给您下的战帖,但是大人将我远远甩在后头,要不是因为旧疾复发出了意外,白骞我一定输的很难看。所以大人,是您赢了我们之间的比试,白某甘拜下风。”
陆随这才正眼看了看白骞,表情比刚才好看许多。
他不屑地冷哼一声:
“你这‘白某’说起话来倒还蛮磊落的,不过我们两个都没有到终点,最后谁胜谁负也说不明白,就算你与我打平,等我腿伤痊愈,便邀你再比试一场,你可还敢应战?”
白骞斩钉截铁地应下:“那是自然!”
两人就此不言而喻地成了好友,白骞在陆随下了逐客令后,开怀笑着告辞离开了。
而陆随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卫清酒身上:
“总算把那大老粗应付走了,你可以开始你的上药了。”
卫清酒微微愣住:“大人,你要我在你面前,上药?”
“不然呢?我要是不监督你,等你回去了无非就是洗一洗就睡下了,你会好好上药吗?”陆随看着卫清酒,自然也发现了卫清酒莫名有些发红的耳根,“……你该不会以为本官是想看你的脚吧?”
脚算女子的隐私部位,虽说卫清酒从来不觉得露出自己的脚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但要真的被陆随这么赤-裸裸地盯着,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卫清酒有些为难地看着自己的袜子:“不是大人!我是说,嗯,如果我在你面前上药了,这么多血,我怕又让你晕血症发……”
“脱了,你那袜子上这么多血,就不怕我看着病发?”
陆随一脸坦荡,全然不觉得看见女子的脚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卫清酒也想着,就像是大夫给病患问诊,还不是要脱了鞋袜看脚?
想到这里,她也再没有什么顾虑,小心地抬起脚,把叫上带血的袜子一点一点地褪了下去,露出了洁白的脚踝。
卫清酒忍着脚掌的疼痛,用袜子干净的部分小心地擦除脚上的血迹,可那些血因为时间太长,几乎已经干在脚上了。
陆随见状,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从床边伸手拿了一匹干净的帕子,在旁边的面盆里沾了些水,对卫清酒说:
“脚过来。”
“啊?”
“你不把脚拿过来,我还能站起来走到你面前帮你擦?”
“哦。”
陆随今日真是有些奇怪,平时看他表情都是波澜不惊的,一般都不会轻易对卫清酒发火,怎么今日总是对卫清酒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卫清酒也一反常态,听话地把脚抬到陆随面前,有些难为情地让他擦拭。
陆随拿着沾湿的帕子,仔仔细细地帮她擦试着脚上的血迹,又怕轻了擦不干净,又怕重了弄疼她,看上去格外的专心。
这双小脚像白玉一般净白,触碰之间还能感受到肌肤温热的触感,陆随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奇怪。
卫清酒则专心地盯着陆随的脸看。
陆随听见了陆一的话,肯定知道了自己受伤是因为他,所以才会有些内疚又有些感动,可从小就不知道怎么抒发感情的他,不会说出心中的感情,只能用这种蹩脚的方式,向卫清酒道谢。
想到这里,卫清酒心下一软,竟伸手摸了摸陆随的头。
陆随手上一僵:“……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