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第二日,陆随因为腿伤没有过去坐席,卫清酒和陆一便也没有去,在内城园的房间内照顾陆随。
白日里,除了顾霆尉和魏饶过来探病,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人过来,但他们在房中,依旧能听见外头宴会上热闹嘈杂的人声。
到了傍晚才渐渐安静下来,参加春宴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陆家定下的马车也早已等候在内城园外。
“圣上有旨,特许婵贵妃同其家人于内城宫一聚。”
终于到了见面贵妃的时候,内宫里传旨的公公特意带着诏书来到驿馆,找到陆家人后,对陆老夫人笑得慈眉善目:
“陆夫人可赶紧收拾行装吧,婵贵妃已经在等着你们了。”
王嬷嬷给公公塞了锭银子,公公顺手就收进了袖中。
陆夫人站在陆随房门口,朝卫清酒招了招手:“如公公所见,我儿昨日坠马,今日怕是入不得宫了,我可否带他的下属过去,要是贵妃有什么想要对兄弟说的话,便让她亲自转述?”
说着,她抬手指向还没反应过来的卫清酒。
公公上下打量了卫清酒一眼,见她不过是个长相清丽的女子,应该不会对贵妃有什么威胁,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卫清酒在陆夫人的带领下,过了内城河,来到了内城宫。
内城园中有一条河,河的这一边是春宴百姓们观赏的地方,过了河便是皇帝修建的内城宫,专门供参加春宴的嫔妃们观赏休憩。
在传旨公公的带领下,他们一行人来到了婵贵妃的寝宫外。
公公轻轻叩了叩门:“贵妃娘娘,陆家人已经带到了。”
寝宫殿内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
“进来。”
寝宫的门被缓缓打开,卫清酒埋下了头,跟在陆夫人后头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沁人心脾的冷香扑鼻而来,卫清酒鼻子灵敏,一闻就能闻出这冷香乃少见稀缺之物,由此可以得见贵妃的受宠。
陆夫人和卫清酒在贵妃的床榻前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全然没有寻常母女般相见就抱头痛哭的亲昵,也没有因为重聚而失态。
“母亲身体可好?家中可有什么需要本宫帮衬的?”
婵贵妃没有着急让她们免礼起身,而是不紧不慢地寒暄起来。
陆夫人表情也没有什么异样,仿佛省亲本就该如此,循规蹈矩,君臣有别。
“一切都好。娘娘在宫中可有何烦心事?我给娘娘带了些银两来,娘娘宫中下人众多,花销也比旁人要多些。”
婵贵妃并没有推辞,候在床边的婢女立刻叫来寝宫外守着的内侍,把陆夫人带来的银两都搬去收好。
随后婢女给陆夫人和卫清酒两人搬来坐椅,她们这才从地上起身。
“你就是陆随找来的那个小女官?叫卫什么?”
卫清酒还未坐定,就听见婵贵妃在叫她。
她听见后立马起身,垂眸称是:“卫清酒见过贵妃娘娘。”
谁知婵贵妃极浅淡地笑了两声,慢慢地道:“你从进来到现在都未曾抬头,何来‘见过’?你不妨抬头看看本宫,也让本宫瞧瞧你。”
“是。”
卫清酒得了应允,这才把头抬起,目光小心翼翼地往上看去。
只一眼,就把卫清酒给惊住了。
她见过许多漂亮女人,任盈盈的楚楚可怜,房棋娇的清澈娇柔,还有洛雪的艳丽夺目,美人刀的洒脱绝艳。
这却是她第一次看一个女子,美到叫她失语。
床榻上,洁白的丝绸床褥周遭洒满了鲜嫩的花瓣,床帏四个角还系着毛绒的鹅羽铃铛,微微碰撞发出极微小的铃音。
而眼前女子慵懒地侧躺在床榻上,手里抚摸着一只贪睡的长毛白猫。
露出的小腿和脚踝如凝脂般洁白,身上的锦缎睡袍用渐变色的丝线绣着百花争艳图,宽松的衣领若有似无地搭在她的肩上,脖颈处隐约露出淡淡殷红的暧昧的红痕。
贵妃长得和陆随太过相像了,两人都拥有狭长魅人的眼瞳,但贵妃清冷之中又带着几分华贵的慵懒,像极了她手下爱抚着的猫。
她蓬松顺滑的长发将精致的脸蛋簇拥其中,将卫清酒怔住的眼神尽收眼底,但她仿佛早就能预料到这样的目光。
“卫姑娘果真是秀眉圆眼,气质高绝,本宫看你要是进了这后宫,也能把好些妃子都给硬比下去。”
卫清酒听见婵贵妃的夸奖,这才回过神来:
“贵妃娘娘才是惊为天人,叫人看了艳羡不已。”
卫清酒从陆一处听说了些关于婵贵妃的事迹,虽说她是陆家人里站的最高的,但也是和陆家人的心离得最远的。
婵贵妃本名为陆伊人,从小长相就鹤立鸡群,有大成之相。
而陆伊人作为陆家嫡长女,性格也比同龄少女更加成熟,从前成长在府里多半都在学习些琴棋书画,和家中弟妹关系也不是特别亲厚。
到了殿选的年纪,她就顺理成章的入宫面圣,一点一点升到了贵妃的地位。
许是贵妃年少时便离家,又或是陆夫人和陆伊人待人疏离的习惯有些相似,她们两母女的对话显得有些客套生硬,很简短的就结束了。
在贵妃打了个困倦的呵欠后,陆夫人知趣的请退离开,卫清酒跟在她身后,本想跟着一起离开,却莫名停住了脚步。
她大着胆子回过头来,问婵贵妃:
“小女子斗胆想问一问贵妃娘娘,近来是否有烦心事相扰?”
婵贵妃懒懒地抬眼,目光犀利地看向卫清酒,宛若从熟睡中醒来的雌狮:
“本宫方才不是说了,无事烦扰。”
“贵妃娘娘眼下有脂粉都遮掩不了的青黑,香炉中焚的冷香带有催眠安神的功效,”卫清酒看了门口的陆夫人一眼,自作主张地带上了门,现在房中除了贵妃宫里的人,就只有卫清酒一个外人,她继续说,“但凡失眠症,是想睡但睡不着,但我看娘娘神态举止,像是有睡意却因思虑过多,才会导致失眠。”
婵贵妃抚摸着白猫的手停了下来,候在床边的侍女眼尖,见到贵妃的异样当下厉声训斥卫清酒:
“大胆!竟敢妄自揣度贵妃!”
卫清酒心一横,咬了咬牙:“娘娘在床帏四角挂了金铃,并不是为了观赏!一般用于观赏,铃铛里面的铃芯会被取出,以免入夜发出扰音。而娘娘之所以没有取出,是不是为了防备什么,又或是在驱逐什么!?”
侍女还想再说什么,婵贵妃抬手制止了她。
贵妃坐直身子,目光在卫清酒脸上停留,许久才开口:
“卫清酒,往后你就跟着本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