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陆随和卫清酒的矛盾愈演愈烈,洛雪也终于意识到这两人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倔脾气,还是决定配合陆一奶奶说合说合。
既然陆大人已经发话了,她和卫清酒便同乘一辆车,跟着捕头大哥往那五口人都失踪了的家里赶去。
之前办案,卫清酒的思绪总是十分跳跃且专注的,而这次洛雪却发现,卫清酒坐在马车上,眼神放空着好像在想什么事,但又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酒儿妹妹,你和大人还在吵架吗?”洛雪歪着脑袋看着她,“姐姐说句话,听不听随你哦。你和大人毕竟是要共事下去的,他是有错,但是你想要让个四品大员、平时脸比脚还臭的皇亲国戚来主动跟你道歉,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卫清酒依旧是垂着头,没有答话。
“你就把他当成是小孩子,咱们不跟小孩子置气!也不用你道歉或是谁道歉,你们两个就都少一些争锋相对,在一起正常办案子正常沟通,不知不觉中,慢慢就可以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了,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听到这里,卫清酒表情微动,侧过头来提了提唇角:
“可是姐姐,我已经忘了以前是什么样子了。”
卫清酒说这句话并不是因为赌气,而是她这几天真心有在思考。
刚开始和陆随相处的时候,她会觉得心中有些敬畏忌惮,也觉得自己和他有些性格不合。
可随着两人的相处越来越深,渐渐对陆随这个人也有了些改观,发现陆大人其实是一个不擅长表达内心真诚的笨拙的人,而自己也不止一次地为他出神入化的断案能力感到钦佩。
但是上次两个人的对话,陆随脱口而出的那一句质问,让她自己也对自己提出了疑问。
“姐姐,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卫清酒真诚地看着洛雪,双眼带着极少出现的迷茫和害怕,“自从那日大人质问我的身份,我就在思考我和大人的关系。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是默契的搭档,但我发现在我内心中的感觉,并不是这样。”
洛雪眉目一动,仿佛对她将要说出的话已经有了预期。
“我发现我关心大人的安危甚至超过对自己的关注,只要听到任何人想要危害大人,我就会浑身战栗。在永宁县主说要见大人的时候,我嘴上说着同意,但我明白我自己的内心,我拼命地在抗拒,我不想让他们见面,我甚至好像在惧怕,惧怕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什么事。”
“县主在对大人表白的时候,我正在假山后面,我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陆大哥偷听时的表情,是好奇,期待,甚至觉得好笑。可我呢,我竟然会觉得心如刀绞,在大人拒绝的时候,我卑劣地感觉到庆幸。”
卫清酒说到这里,咧嘴笑了起来,抬头看向洛雪:
“姐姐,我这几日一直在猜想,我怕不是喜欢上大人了。”
如同石落静湖,此言一出,卫清酒这几日心中的纠结与难耐,瞬间荡出了无限的涟漪。
她的那些患得患失的愤怒,那些莫名其妙的伤感,还有那些奇怪的思绪,在此刻逐渐明晰了起来。
先前洛雪总喜欢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和大人,那你一言我一语的默契的样子,可如今她再看向卫清酒那拧成一团的眉目后,竟然会觉得有些心疼。
陆随的话一针见血,卫清酒之于陆随来说,虽然是家中恩人的独女,但她并非亲生,论血脉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论身份,恩人之女不过是上一辈的过去的事,她现在只是陆随的一个下属,大理寺的一个小女官,说的直白些,也就是个良籍的女仵作。
她和陆随的身份云泥之别,这样的爱慕,只会让她受伤。
洛雪心疼地牵住卫清酒的手,从旁拿了个蜜饯,塞到了她的口中,轻声说:“含在嘴里吧,免得又头晕了。”
卫清酒笑着咬住,唇齿间感到一阵酸甜。
“所以姐姐,我和大人谁都不需要道歉,我们永远只做身份悬殊的上下级,我帮他检验,助他断案,这样就行了。”
洛雪轻轻点了点头:
“我明白的,但我还是想说,你当真知道大人当日为什么生气吗?”
卫清酒表情呆愣地,有些奇怪地看着洛雪:“什么意思?难道大人不是因为我拿他做交易的筹码而生气的吗?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原来这傻孩子还是没有明白陆大人的心意。
洛雪叹了口气,刚准备跟她好好分析一番,马车缓缓停了。
外头的捕头大哥掀开帘子,对里头的两个姑娘说:
“女官,我们到了。”
洛雪只好又把已经到嘴边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两人下了马车后,跟着捕头大哥来到了那家失踪者的家门前。
眼前这座红砖瓦房的小庭院,就是他们今日要调查的房子。
失踪的这家姓唐,男主人叫唐扬,是个开小杂货铺的。
“这小宅院就是唐扬一家住的地方,里面有三个小房间,虽然看上去不大,但里头都被女主人打理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捕头大哥抬手指向旁边挨着的一个黑不溜秋的独栋矮房:
“那个就是神婆三奶奶住的地方,两家人挨得很近,听说之前三奶奶过的不是很好的时候,唐扬一家还经常接济她,会给她送点吃的穿的之类的。”
卫清酒看了一眼旁边大门紧闭的小矮房后,跟着捕头进了唐家的门。
正如捕头大哥所说,小院里头的陈设应有尽有,到处都可以见到一家人生活的痕迹,只是庭院里的落叶因为许久没有人打理,所以积了好些。
“酒儿,你来看。”洛雪最先找到了墙上的鸟羽图案,鸟羽刻在了唐扬母亲房间的墙外,“这鸟羽我认识,像是鸽子。”
捕头大人点了点头:“不错的,这就是鸽子的羽毛,还是属于比较常见的鸟,只是我们都百思不得其解,这些鸟到底和失踪者有什么关系……”
“不一定有很深的关系,可能是某种符号,”卫清酒蹲在那副小画前,一边观察着一边跟她们解释,“如果说每个失踪者都是一个个体,那每个失踪者都应该代表着一种鸟,应该会有不同的羽毛,但是这一家人五口,却只有唐母的墙上有鸟羽,这是为什么?”
洛雪不解地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说这是一种符号?”
卫清酒没有立马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站起身来询问捕头:
“我想问一下,其他家中,也都是只有一根羽毛吗?有没有分别失踪的家人?羽毛刻在谁的墙上?”
捕头大哥想了想:
“你说的不错,每家都只有一根羽毛。还有一户是一对主仆,先是婢女失踪了,五天后女主子也失踪了,但是羽毛只有婢女住的房外有,女主子房外的墙上是没有的。”
这答案很明显和卫清酒想的一样。
她看向洛雪,回答刚才没有被回答的那个问题:
“我曾经和爹爹一起办案的时候,遇见过许多惯偷,他们并不是想偷哪家偷哪家,而是事先有着周密的计划,和有条理的分工。”
捕头大哥听了她的话,似乎也得到了启发:
“有人先放风,发现可以下手的对象,就会在那家人的房门外画些奇怪的符号,到了夜里,同伴摸黑的时候就容易找到门口画了符号的人家,对其下手。”
洛雪瞪圆眼睛:“你的意思是,这些羽毛是凶手用来做记录的符号?那应该是在失踪前就已经画好,然后再失踪的吧?”
卫清酒低头想了想:
“一种可能,嫌犯事先画好鸟羽,之后再来把人带走,或是下次还会再出现的标记。另一种可能,嫌犯因为别的一些理由选择失踪者,在成功以后留下记号,用以给同伴辨认,亦或是和其他人的行为作区别。”
“毕竟我们还不能确定,嫌犯只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