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宫门以后，卫清酒就一直低眉顺目地跟在柳韵锦身后，不曾开口说话，也不敢多看一眼宫内的景色，走的每一步都格外小心。
因为宫中最近谣言四起，鬼神之说肆虐，皇后觉得后宫实在是乌烟瘴气，便时常会请些僧人尼姑进宫讲经。
因此，宫门对外来人的马车管理得也不是这么严格了，在看见卫清酒是永宁县主带进来的之后，没问几句就放行了。
柳韵锦侧头斜睨了她一眼，对她这草木皆兵的状态感到很可笑：
“你不至于吧，我之前还觉得你这人挺嚣张的呢。”
卫清酒步速未变，依旧是低着头，匀速跟在柳韵锦的身后。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必这么拘谨，没人会找你的麻烦，”柳韵锦昂首挺胸地走着，神气活现的状态和身边的卫清酒产生了强烈的反差，“悄悄告诉你，他们都怕我找他们的麻烦。”
卫清酒这才微微抬了抬眼，略有些无语地小声说：
“县主，慎言。”
“你怕个球，”柳韵锦白眼一翻，直接伸手揽住了卫清酒的脖子，“距离昌婳公主的寝宫还有些路程，趁这会儿功夫，我先跟你讲讲要你办的事吧。”
昌婳长公主是皇后娘娘的第一个女儿，性格沉稳内敛，因为自小是皇后亲养，而皇后又常年礼佛，公主自然而然也对神佛之事比较敏感。
自打猫妖之说在宫中传开了，越来越多的人信以为真，也就有越来越多奇怪的事情发生。
有的怪事，也许是因为巧合所致，而有些，则是有心之人趁着这特殊的时间，借着鬼神之便行害人之事。
柳韵锦压低声音，俯在卫清酒耳边说：“昌婳宫里有人在装神弄鬼。我猜想是有人刻意想要害她，但是昌婳却信以为真，直接被吓病了，却又怕告诉了皇上皇后给他们增添烦恼，就一直忍着。”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告诉她你是京州极有名的道姑，可以帮她宫里驱邪，她这才答应我把你接进来的。”
听了柳韵锦的解释，卫清酒方才知道自己穿着这一身略显奇怪的道袍，原来是为了给柳韵锦圆谎。
柳韵锦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符纸，示意卫清酒演戏演全套：“等到了昌婳宫里，你先装装样子给她施施法，之后就可以在她宫里假借驱邪之名，四处勘察。”
都用不着卫清酒想办法，柳韵锦已经事先替她都安排好了。
“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竟会让公主吓到一病不起？”
柳韵锦的脚步慢下来，先让簇拥着的侍女们都往后靠，随后做贼似的张望四周，确定周围没人能听见她的话后，她才开口：
“昌婳宫里，有很多很多，动物的尸-块。”
“你说什么？”卫清酒微怔，直到柳韵锦郑重地点了点头后，才再度发问，“什么样的尸-块？在公主宫里怎么出现的？”
大约是从七天前开始，昌婳宫中开始出现一些动物的残肢，而且这些残肢都是一些鲜血淋淋，看上去很残忍的。
最开始是鸡爪，鸭爪，然后变成了兔耳，鼠首，直到那日公主半夜失眠醒来，睁开眼看到了枕头上一个仍在张嘴的蛇头，吓得她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而就从那天起，昌婳公主就一病不起，晚上睡觉也睡不安稳，房间里要五六个婢女在里面守着才敢入睡。
“这人竟然如此恶毒！”
在听了柳韵锦大致的叙述后，卫清酒心中也有了底，两人想到公主时时刻刻处在惊恐之中，不由得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华咏宫。
终于到达了昌婳公主的寝殿外，却见门口两个眼下乌青的婢女无精打采地守在门口，头就像小鸡啄米似的，时不时往下点着头。
守门婢女听见了脚步声，不约而同地都擦了擦唇边的口涎：
“永宁县主来了，公主一直都在等着你呢。”
卫清酒跟着走了进去，身处这高大奢华的宫殿内，叫人不自觉地挺起了背脊。
柳韵锦和昌婳自小一起长大，两人感情极为深厚，听见小姐妹来了，一直躺在床上的昌婳公主立马坐直了身体，有气无力地招呼道：
“永宁，怎么才来？”
她期待地看着门口，目光却被柳韵锦带来的卫清酒给吸引了。
眼前女子将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尽数梳在脑后，露出生得极为明艳的五官，这分姿色就是放在后宫之中也是极能拿得出手的。
但这女子一颦一笑却极为清冷，配上她这一身干练简洁的道袍，却又出奇的适配。
卫清酒将手中拂尘一甩，轻轻搭在自己的肩上，煞有其事地行了个礼：
“贫道清心，给昌婳公主请安。”
“道姑免礼，”昌婳打量着卫清酒，委婉地开口，“道姑看上去比本宫还要年轻些。”
昌婳公主和皇后一样，本身是信佛之人，对道教不甚了解，只是听柳韵锦把卫清酒说的神乎其技，她才勉强答应-召进宫试试。
这会儿估计看到卫清酒本人的年纪比自己都还小，就觉得有些不靠谱了。
卫清酒笑了笑，并不在乎昌婳公主的质疑：
“公主大可放心，道行从来都不是根据年龄来界定的，山里许多老道士都不如贫道。”
她说的时候看上去格外自信，要不是柳韵锦认识她知道她的底细，都快被她给说信了。
昌婳公主看在永宁县主的面子上，朝卫清酒点了点头：
“那就请道姑显神通了。”
“事情贫道已经从县主那里得知了，请问公主先前见到的那些秽物，可曾保留？要想驱除邪气，还得让贫道先看一看。”
昌婳公主听了她的问话，脸色明显比刚才更白了些，她的手攥紧被单，勉强着点了点头，示意底下的人去拿。
左右婢女听了吩咐，把事先收集起来的那些动物残肢，端到卫清酒的面前给她看。
想来昌婳公主也是懂一些驱邪的要点，她没有让人把这些血腥之物丢弃，而是用冰块冻着保存好，等着得道高僧前来驱邪。
卫清酒仔细观察着那些动物的残肢，开口问端着残肢的两个婢女：
“请问，这些残肢分别都是在哪里发现的？”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一点一点开始回忆。
“这一只鸡爪，是我清扫庭院的时候扫出来的，在院里的那棵梅花树底下。”
“这一只鸭爪是在公主寝殿门口的花盆里，园丁浇水的时候见到这半截血骨，被吓得不轻……”
“兔耳是公主自己发现的，被人放在首饰盒里，鼠首则是在香炉中，和熏香一起燃放了许久才被发现，当时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久久都没有散去。”
“最后就是蛇头了。”
卫清酒若有所思地点头，抬头看向面前的两个婢女，对她们感谢地笑笑：
“贫道心中大概有数了，还劳烦两位姐姐能带路，让我去那几处发现秽物的地方看看。”
说着，她从前襟拿出那一叠符纸：
“仪式开始，就让贫道给这华咏宫驱驱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