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哭泣不止的小太监叫做小镰刀,原本是在娴妃宫里饲养小鱼小龟的。
那日,公主在娴妃宫中赏鱼,夸赞小镰刀养得好,竟然能让鱼龟共生,正愁自己宫中没有善养鱼者,娴妃便把小镰刀借到华咏宫里,专门来教他们如何养鱼。
柳韵锦放开了哭个不停的小镰刀,一脸嫌弃地把手上沾到的眼泪往他身上擦回去:“行了行了你别哭了,我都还没打!道姑,这小兔的尸体已经在他房中发现了,怎的又不是他了?”
卫清酒随身戴着蒙面的布条,她熟练地蒙上了口鼻后,打开了木箱的盖子,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用布包着小兔的尸体拿了出来,放在了一个空的托盘上。
“县主,这小兔的尸体上沾了这么些血迹,你在看着小箱子内部,可曾见到一滴血迹?”
柳韵锦有些迟疑地走上前,往木箱里瞄了一眼:
“……还真是,一滴血也没有,这是什么意思?”
昌婳公主倒比柳韵锦更先反应过来:“这是等尸体的血干透凝结了以后,才放进箱子里的。”
“不错,我们暂且先把小兔放一放,因为这边这小鼠的声音吵得我耳朵疼。”
卫清酒走到第四个托盘面前,拿出了放在里面的鼠首。
很明显的,在卫清酒拿出这个鼠首的时候,几个捧着托盘的婢女都表现出了有些恐惧、嫌弃的情绪。
柳韵锦紧皱眉头,不情不愿地走到卫清酒身边去看。
“县主,你看看,这鼠首有什么问题吗?”
“能不能别叫我看,我怕老鼠,”柳韵锦五官都快拧成一团,“这个鼠首上面沾上的血很多,嗯……切口,切口也很锋利,别叫我看了,我快要吐了。”
卫清酒点头表示肯定:“县主说的并没有错,和刚才的兔耳朵不同的是,这个鼠首的血过于多了,看上就像整个浸在了血里,然后再捞出来的感觉。”
卫清酒轻轻拨开鼠首的嘴,这只小老鼠的口腔内,都有血迹浸润。
“此人,怕鼠。”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了众人的疑问。
昌婳公主不解地摇头:“道姑此言差矣,一个怕鼠之人,如何能斩下鼠头,又浸泡在血中?”
因为这个鼠头几乎沾满了血迹,本身的状态是不容易发现的。
卫清酒用指甲扒开小鼠的皮毛:“大家请看,鼠首毛下皮肉透红,肉质手感已经变得有些硬了,由此可见,此人在抓到小鼠之时,并不敢直接斩下鼠首,而是用烧开的水把小鼠烫死后,才用刀把头给斩下。”
“我明白了,”柳韵锦手摸着下巴思考着,“所以说,此人怕鼠,烫死老鼠后才把头斩下,但因为看上去有些奇怪,故而在血里浸泡了一下?明白了,这样就都连在一起了!”
昌婳公主这会儿看着卫清酒的眼神也都不一样了,难不成眼前的道姑,当真可以和死去的动物对话吗?
她迟疑片刻,看向跪在地上抹着眼泪的小镰刀:“可是师傅,你为什么说不是小镰刀做的?”
“回公主的话,小鼠断头处的切口锋利,但仔细看,这样锋利的刀刃,这个人却砍了两刀才砍断,”卫清酒肯定地道,“这个人,应该是一名女子。”
这女子怕鼠,力量不大,所以这样小的鼠首,还斩了两次。
柳韵锦看着地上那娇弱的小太监,走过去随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谁知道这小镰刀看上去白白嫩嫩娇娇弱弱,那空荡荡的衣袖里藏着的竟然是还有些硬肉的手臂,完全和他那张哭唧唧的脸不符合。
她像被刺扎了似的猛地收回手:“你,你没想到,还挺结实的?”
“回县主,小的是娴妃宫里专门伺候鱼的,平时常会搬些饵料,更换泥沙和草料之类的,所以力气,奴才还是有些的。”
说完,他还弱弱地吸了吸鼻子。
卫清酒放下鼠首,来到最后那个托盘面前。
那上面放着的是一个看上去极为可怕的蛇头,仍旧长着血盆大口,蛇信子耷拉在外面,虽然已经僵硬了,看上去却依旧和活着一样。
卫清酒这一次没有把蛇头拿起,为了不让昌婳公主再次受惊,她直接解释了自己发现的线索。
“公主,此蛇为无毒蛇,平时藏在花园庭院中,猎杀一些小虫小鼠作为食物,通常不会主动袭击人,但在夏天炎热时会出没得比较频繁。”
“公主说半夜睁开眼的时候,还看见蛇头在动。年幼时我见过捕蛇人杀蛇,将蛇头斩下后,蛇头还会继续攒动,有的毒舌甚至会在蛇头被斩下后,再把活人咬伤致死。”
“它还在动,说明蛇头是刚被斩下不久。若是这小太监所做,他在斩下蛇头之后,要潜入熟睡中的公主寝殿,把蛇头放在枕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华咏宫中,因为公主不喜热闹,里面的伺候的宫人并不是很多,但深夜里,一个小太监想要在华咏宫肆无忌惮地走来走去,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
小镰刀委屈地在昌婳公主面前磕头:“公主明鉴,小镰刀我每日恪守本分,天黑了就在房中睡觉从未出门半步,我房里的其他人都能给我作证。”
“本宫知晓了,你先起来吧。”昌婳公主既已知小镰刀无辜,就不会错怪好人,她抬头看向卫清酒,等着她之后的说法。
卫清酒手甩拂尘,耐人寻味的在房中的每个人脸上扫视了一圈。
“大家看这几个残肢分布的位置,是靠公主越来越近的。也许最开始,此人只是试探,在发现能吓到公主之后,就愈发猖狂,越靠越近,直到到公主的枕边。这也说明刚开始,此人并不能近身,之后昌婳公主觉得害怕,更加依赖宫女们的陪伴,此人方才能离公主更近些。”
“而此人正如大家所见,她怕鼠,却不怕蛇,这是不是很奇怪?”
寻常人在不知道蛇有没有毒性的情况下,是不会贸然接近蛇的,而此女子竟然能果断地将这蛇的蛇头斩下,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放在公主枕边,说明她知道这个蛇无毒,很安全,并且她很有可能经常接触这种蛇。
在华咏宫,担任什么职责的宫女,经常能见到蛇而不惧?
众人心中应该都已经有了答案了。
“最开始她听见了我的分析后,误以为我真的会和残肢说话,便慌了神,趁大家没注意的时候便去土里把兔子的尸体挖了出来,放在了小木箱子里,想要把罪责推在小镰刀身上。所以这木箱子里没有看见一滴血迹,却能发现许多新土,还带着些湿润。”
卫清酒转头,看向角落里那个脸色已然惨白的宫女,正是刚才那个带侍卫去小镰刀房里搜索证物的宫女。
“就是你了,”她将手中的拂尘指向那名宫女,“没推测错的话,你应该是这华咏宫,专门负责打理花园的婢女,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