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酒并不认识景、黄两位嬷嬷，只是从婵贵妃口中听说过一二，从婵贵妃知道景嬷嬷死讯的反应来看，两人关系还十分亲密。
她原以为两个嬷嬷都是那种性格宽厚，和蔼可亲的类型，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姐姐问这个做什么？这两位嬷嬷从前是在桓央宫里的，只是现在都不管教我们了。”
“我有些事情想要问，她们不在了，那被调去哪个宫里了呢？”
宫女们思考了一会儿，告诉卫清酒：
“景嬷嬷已经不在桓央宫许久了，我们也不知道她被调去了哪里，其他嬷嬷说少打听嬷嬷们的事，我们也就都不敢多问。不过黄嬷嬷虽然不再管教我们了，但她还是在桓央宫里的。”
“黄嬷嬷半个月前就染上了怪病，不能见人也不能见光，平日里我们都见不到她，只是轮流给她送些三餐饭食，也没人跟她说过话。”
染上了怪病？
卫清酒是断不可能相信天底下竟然会有这样的巧合，就在景嬷嬷死去没多久，和她亲近的黄嬷嬷又病了。
黄嬷嬷肯定是因为什么意外，才会闭门不出。
卫清酒想了一会儿，决定偷偷去往黄嬷嬷所在的房间，亲自询问黄嬷嬷。
其中一个宫女有些担忧地劝诫她：“黄嬷嬷一个人住在从前和景嬷嬷同住的那间西苑里。我们可以让今晚送饭食的姐妹把机会换给你，但你可千万要小心，要是你被别的嬷嬷发现了，不仅会换来一顿毒打，可能我们也会受到牵连……”
“知道了，我定会小心的。”卫清酒趁没人注意，把身上带着的腰牌从香囊里取出，分别放在两只脚的袜子里，再把银两放进了香囊之中，只身去往王嬷嬷吩咐的房间内搜身。
好在那些姐妹告诉了她应对搜身的诀窍，就是给足嬷嬷们可观的银两，这才又给卫清酒免了一顿毒打。
卫清酒跟着其他宫婢们做着本属于这些嬷嬷们应当做的工作，耳朵却一直没有闲着，偷听着几个嬷嬷们之间的对话。
“……今天送来的这几个油水可真足，可想而知先前这些丫头才主子房里享的是什么福，真叫人羡慕哦。”
“有什么可羡慕的，咱们都是这些做下人的，主子一句话，就能把你给送出去挨罚。哪有咱们舒坦，银两分一分，首饰分一分。”
卫清酒听到这里，看向那个正在说话的瘦嬷嬷。
她头上戴着的正是陆随先前送给卫清酒的发簪，戴在她头上把她给乐的喜笑颜开的。
“……你觉得咱们舒坦？黄嬷嬷染病之前，你觉得咱们舒坦吗？她能给我们分一勺羹，就已经很不错了。”
“你说得也对，有她和景嬷嬷在，咱们就都没好过。现在好了，天天闭在那黑洞洞的房间里，发鸡瘟呢，哈哈哈哈——”
嬷嬷们正好提起了黄嬷嬷，卫清酒眼波流转，脚步往那边挪了挪，更仔细听着。
几个嬷嬷嘴里吃着零嘴，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开了话匣子，并没有注意到卫清酒正在偷听。
“你们说她是不是招鬼了？景嬷嬷失踪了，我就听人说是鬼魂找她们索命来了，她们手下这么多条人命呢。”
“你真别说，我还真是那天亲眼看到黄嬷嬷发病的。她不知见到了什么，忽然大声喊，什么‘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她已经死了你别来找我了’，这种话，吓得我转身就跑。”
……
卫清酒眉头紧皱，黄嬷嬷果真是知道些什么的。
只是说到这里，几个嬷嬷似乎想到平日自己对这些小宫女们的苛待，都默契地闭上了嘴，换上了更轻松一些的话题。
卫清酒就这么工作着，一直等到用晚膳的时候，她偷偷代替别的小宫女领取了黄嬷嬷的餐点，往黄嬷嬷所在的西苑走去。
西苑是整个桓央宫位置最好的一处，阳光能直接照进房内，外头还有一个空旷的小庭院，可偏偏西苑的门窗紧闭，似乎里面还用木条将窗户都尽数封死了，浪费了那些日光。
夜色渐深，卫清酒推开了西苑的门，捧着餐盘走了进去。
房内一片黑洞洞的，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卫清酒绕过屏风走了进去，把饭食放在桌子上后，试探地对着床铺轻轻喊了两句：
“黄嬷嬷，你醒着吗？我来给你送饭了。”
可床铺上没有动静，声音却从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传来：
“该死的新来的，你不懂规矩吗？把东西放下就快滚，废话这么多！”
说话的声音沙哑语气却十分粗鲁， 卫清酒向角落看去，只见到一个身材微胖的嬷嬷披头散发地蹲在地上，身上还披着一个大大的被褥，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
黄嬷嬷说话中气十足，双眼也矍铄有神，骂人的时候思路清晰，一看就知道不是染病许久的人。
“黄嬷嬷，今日的饭食很可口，您不过来用餐吗？”卫清酒微笑着看着黄嬷嬷，并不打算这么快离开。
角落里的黄嬷嬷把牙齿磨得咔咔作响：“我让你滚，你是不是听不懂？”
卫清酒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在桌案旁从容地坐了下来：
“我是来帮嬷嬷的，嬷嬷态度怎么这样差，”卫清酒的笑容减淡，透过黑暗，深深地和那双藏匿着的眼神对视着，“景嬷嬷已经死了，黄嬷嬷就不怕——下一个是你吗？”
听见这话的黄嬷嬷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她猛地站起身来，将身上披着的被褥丢在了地上，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卫清酒的面前：
“你说什么？整个桓央宫，应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死了才对，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说你要帮我……你怎么帮我？”
卫清酒眼神犀利地看着她，借着桌上极为微弱的烛火，观察着黄嬷嬷的表情和反应。
“景好媛死了，死的时候身上有猫抓痕，口中有猫毛，你知道吗？”
黄嬷嬷听见这话吓坏了，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手足无措地抱住了桌角：
“当真是，当真是猫妖，我不知道，我这么多年，管教了这么多宫女，我怎么知道里面会有猫妖……怎么办，我要死了，我快死了……”
卫清酒沉声质问她：
“实不相瞒，我是昌婳公主从宫外请来的道长，专门入宫来捉拿这个为非作歹的猫妖！只有你把知道的事都告诉我，我才能抓到它！你明白吗！？”
黄嬷嬷此刻在看向卫清酒，倒是真的死马当成了活马医，求救一般地抓住了卫清酒的裤腿。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全说……”
“她们说，她们说婵贵妃是猫妖转世，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在她还是秀女的时候，小小的羞辱了她，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伤害啊！还说她带着自己的族群进了宫，我真的不知道哪些是猫，哪些是人！”
黄嬷嬷满眼的血丝，她大声喘着气，求救地看着卫清酒：
“我杀……误杀了太多人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找到那个不该杀的人？！”